第36章曾經繁華的城

　　他們走入繁華的街道，左右張望。

　　阿裡換上一副爽朗笑容，伸手去拍一個年輕的肩:“請問·····”

　　指尖·····從那人的身體中直接穿了過去·····

　　他瞳孔張大，幾乎說不出話來。

　　旁邊一群人，神情這時也都有些呆愣。阿裡因為慣性向前衝了兩步，穩住身形時，已經站在了馬路中央。

　　街上所有的人，即使目光穿過他，也似什麽也沒看到一般。

　　可這些人都太過真實自然，彼此的交流、各式各樣的鮮活神情·····他恍惚了一瞬，幾乎分不清誰才是虛幻。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是這裡的人們，還是·····他。

　　風鈴咬牙，率先跑了幾步，幾乎觸碰了附近的每一個陌生人，不出所料的，她的手一次次的從那些人的身體裡穿過，就像穿過毫無質感的空氣。

　　可在那些或冷漠或談笑風生人的臉上，她沒有看到哪怕一絲與此相關的動容。

　　少女握緊拳頭，有些煩躁的甩了下去，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

　　可能·····這種被整個世界排斥於外的虛無的存在感，會讓人格外不好受吧·····

　　人類·····本就是群居動物。

　　“這是回憶的投影。”

　　忽然有人說，聲音輕柔又恍惚，透出股隱約的悲涼。

　　幾人紛紛看向阿依蔓，才發現身著櫻色裙裝的少女的臉上，還殘留著淚痕。

　　艾克回過神來，擔憂道:“阿依蔓，你·····”

　　少女搖搖頭，眼神有些空茫。

　　阿裡看著她若有所思:“回憶?”

　　“那個，不可以在這裡呆太久·····”一個陌生的聲音怯生生的傳過來，甜甜糯糯。

　　眾人都未在意，這街上的聲音實在太多。

　　聲音又重複了一遍:“外來的大哥哥大姐姐，這裡不能呆太久的·····”

　　艾克這才分出了些注意，一抬頭便驚訝的看到了扒在牆角的小女孩。那小心翼翼露出來的一雙眼睛，明顯是盯著他們這個方向的。

　　“你是在跟我們說話?”艾克看著向牆裡微微縮了縮的小蘿莉，不確定的試探道。

　　眾人顯然也注意到了，一齊看了過來，小女孩頂著一眾目光，臉蛋紅了起來，卻也點了點頭:“不要留在這裡。”

　　風鈴好奇的招了招手:“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猶豫了一下，目光忽然掃到了阿依蔓，眼底一驚，卻又很好的掩飾了下去，她從牆角走出來，穿著一身華麗的紅色宮廷裝，金黃的發色，寶藍的眼睛清澈見底。

　　她拉開綴滿華麗蕾絲的裙裾，一塵不染的小皮鞋向後輕踩，低頭行了個標準而優雅的淑女禮:“瑪麗安娜問候各位日安。”

　　艾克微笑著點點頭，和風鈴對視的眼中卻皆是隱藏的警惕，在這種地方，碰到一個貌似柔弱的孩子，實在太過詭異。

　　精靈少女從半空飛落下來，盈綠的眸子微微疑惑:“瑪麗安娜，你是貴族嗎?”

　　小蘿莉寶藍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啦，小臉微紅，顯然十分高興:“嗯！”她神色有些驕傲:“瑪麗安娜是克拉費安家的繼承人，有女伯爵的封號呢！”

　　眾人面面相覷，顯然有些不理解。

　　阿依蔓不知怎的，對這孩子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她溫柔的笑了笑，因笑而半合的眼瀲灩如池中花月:“真厲害。”

　　瑪麗安娜的臉一下子更紅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看過來:“真的嗎?”那種向大人尋求表揚的神情，看得人心都軟了。

　　“真的。”阿依蔓難得的歪歪頭，青絲如瀑般流瀉下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小蘿莉害羞又驚喜的抓住裙子，偷偷看向阿依蔓的藍眼睛閃爍著純粹的仰慕和開心。

　　她的家教顯然十分好，即使高興，禮儀上也沒有小孩子應有的失態，她收檢起興奮，眼神留著些不舍:“漂亮姐姐，你們不要再到此處停留了。”

　　“會死的。”她可愛的小臉微微皺起，藍澈的眼睛乾淨得沒有一絲陰霾。

　　風鈴卻打了個寒顫。

　　‘死亡’這種沉重而讓人恐懼的詞匯，從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口中十分平淡的說出，用得就像談論‘今天的午餐吃到了辣椒’一般尋常的口吻。

　　那種違和感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

　　詭異。

　　精靈少女沙沙卻沒有意識到這些，死亡對它們精靈一族來說，只是投入自然女神的懷抱而已:“為什麽呢?這裡會有什麽危險嗎?”

　　瑪麗安娜點點頭，良好的教養讓她做不成“指”這樣粗魯的動作，她小手平展示意眾人看街道上的人:“這些都是曾經生活在這個城市的人。”

　　她寶藍的眸子微微黯淡了一下:“只不過他們現在都已經不再是人類了。”

　　阿裡皺眉，顯然不喜歡這裡的氣氛:“那他們到底是什麽東西。”

　　小蘿莉生氣的瞪了他一眼，忽然認真的看向阿依蔓道:“他們都是與亡靈類似的存在，被困在這斷死前的回憶裡，一遍一遍重複死亡的過程。”

　　“永遠無法輪回，也永遠無法解脫。”

　　那雙清澈的藍眼睛，一瞬間竟閃過一絲與年齡不和的蒼茫悲意，當然，也只是瞬間。

　　除了阿依蔓，誰也沒看到。

　　瑪麗安娜忽然若有所感，小臉嚴肅的對幾人喊道:“退到巷子裡！”

　　天空，肉眼可見的怪異了起來。

　　巷子裡，眾人神色凝重的看著外面，然後，眼神一點一點的，震驚、恐懼、難以置信·····

　　外面的整個世界都流溢這幽藍的詭異光亮，天空之中，純金的光芒熾烈如火，漆黑的霧氣翻滾如獄，紫色的閃電如劍。

　　各種攝人心魂的色塊分割天空，大地在籠罩下開裂晃動，人們驚慌的四散逃跑，大多數在偶然落下的絲絲光線下化作粉塵，土塊如一塊塊島嶼般懸浮升空，狼狽幸存者們或絕望的掉下深淵，或被幽藍的光線圍繞，重腳下開始石化。

　　鮮血、尖叫、哀嚎、死亡。

　　這是一個無人存活的世界，末世一般可怖的災禍。

　　有些人從身體從下身開始消散，余留的上半身絕望而猙獰的掙扎，對於眾人的衝擊力，不是一點半點。

　　一向女漢子的風鈴緊緊捂著嘴，看著街上一個石化的孩子，眼睛都紅了。

　　阿裡冷愣著渾身發抖，艾克一拳垂在牆上，緊咬牙關。

　　沒有人看見背對他們的瑪麗安娜，寶藍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望著眼前的殘忍悲禍，不帶一絲感情，沒有分毫波動。

　　冷漠而·····空洞的悲哀。

　　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熟知一千七百年前那段被刻意掩埋的歷史，否則，他們一定會記起“克拉費安”是千年之前的侖薩帝國，最為輝煌的貴族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