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霆打斷周峰的話道:“受罪?這個地方連鬼都沒有,難道還有人欺負你嗎?畫地為籠,是你自己找的!方才胡衛華叫你一聲師叔,說明你如今還是聽濤山莊弟子。 至於衛華,是你艾頌揚師兄新收的傳人,你恐怕還不認識呢。
既然願意認過領罰,本掌門親臨,有同門弟子在側,還有各派同道見證,又何必萬裡迢迢回聽濤山莊呢?你犯的不是死罪,我不會殺了你,可是押送你回去的話,這遙遙萬裡路途,你又跑了怎麽辦?不如就在這裡以門規處置。
不久前旋極派長老蘇漁隱因過被廢除修為、斷緣出門,若按我聽濤山莊門規,你的所作所為從重而論,也應受此罰!就在這山中了結吧,這才你真的解脫。這題龍山的修煉道場你是不能再住了,外面的萬裡山河,你愛去哪裡就去哪裡。”
就在這修煉道場中,各派同道見證,掌門宇文霆發話、聽濤山莊弟子胡衛華動手,將周峰廢去修為、斷緣逐出門牆。像這種事情,自然不好讓掌門親自出手,而周峰的修為法力都比胡衛華高,卻形神受束只能乖乖的由胡衛華來處置。
多年神通法力一朝散盡,就算不傷他的形神,也會有些內損。史天一倒也給面子,畢竟當初與周峰曾有交誼,沒有立刻把他趕出去。包好靈藥自然不能再讓周峰帶走,史天一卻取了其中幾味煉化為滋補形神的餌藥,讓之服用調養。
史天一煉製的就是題龍山修煉道場藥田中的靈藥,本可以讓藥效更完美,但可惜《餌藥丹典》已經被王天方取走,很多宗門內的煉藥手法與秘訣已不得而知。還好他在蕪城呆了這幾年,也從各派同道那裡學到一些煉製靈藥的手法。
第二天。題龍山掌門史天一親自將周峰“送”出了修煉道場。此時的周峰毫發未損,多年的修煉自然也有煉形之功,仍是位體格強健的男子,但修為被廢、神通法力無存,這感受上的落差可太大了。若非度過了真空劫的考驗擁有相應的心性,是絕對受不了的。
可周峰所面對的最主要的艱險還不是這些,這裡自古以來杳無人跡,在險峻幽深的橫斷山深處,不僅出山的路途艱難。還有各種野獸出沒。最要命的是周峰根本不認識路,因為來時所走的捷徑此刻已經不可能有本事通過了,他可能就會迷失野地甚至老死山中。
史天一沒有說什麽,折了根樹棍以法力簡單處置了一番,很結實很趁手。既可以在走路時當拐杖,有事時也可以當武器掄兩下。然後他將樹棍交給了周峰,同時發送了一道神念。周峰修為雖廢、神通法力無存,但元神定念仍強於普通人,勉強還可以接受這樣的神念。
史天一告訴了周峰周圍地形地貌,最近的山村在哪裡、怎麽樣可以走到,而中間很多地方是根本沒路的。但周峰走到山外也非絕無可能。史天一少年時,就經常穿越山野到這修煉道場中,那時他雖有些神通法力但修為尚淺,只是比普通人更加強健敏捷而已。
周峰若想走出深山到達有人居住的村莊。也有可能不會摔死,但至少得脫一層皮,還得防備著路上別被野獸叼走了。史天一還告訴周峰,這一帶山野中有什麽植物的野果、根莖可以食用。有哪些東西看著好吃、其實是有毒的。
這根棍子與這道神念,也算是給周峰留了一線生機。他若沒有摔死或者被野獸吃了,要麽就在這與世隔絕的深山中做野人,要麽冒險走出群山吧。山外就是他這幾年來一直在懷念的紅塵,當時離開的倉促,如今想回去卻難了。
周峰還背著來時的那個包,裡面有兩套破舊的換洗衣服,當然錢包以及好幾張銀行卡都還在。可惜他的手機早就沒電了,就算有電這裡也沒信號,山中更不可能有取款機和商店,卡中有巨額存款也毫無用處。
史天一面無表情的看著周峰拄著樹棍離開、身形消失在鬱鬱蔥蔥的密林中,他的眼神卻複雜的難以形容。
題龍山諸事已畢,有遺憾更有收獲,史天一將留在點睛小築中閉關修煉,眾同道告辭離去。成天樂還擔憂史天一獨自留在這深山中是否安全,萬一王天方等人又回來了怎麽辦?張樂道則告訴他不必擔憂,自有小昆侖洞天守護。
他們來時,張樂道以符籙之術讓點睛小築的門戶顯現,那是因為其中無人值守。而史天一在點睛小築中運轉洞天結界,若無出神入化之能根本連門戶都發現不了,想硬闖的話幾乎是不可能的。題龍山的掌門信物化龍池,便是運轉這洞天結界守護法陣的陣樞。
題龍山之行,也算是萬變宗神丹會所發生的一系列波折事件的尾聲,神丹會雖當天就開完了,但余波到此時才算了斷。各派高人在貴陽機場分別告辭,成天樂也率幾位妖修返回了蘇州萬變宗。萬變宗中做客的各派同道也終於都走了,宅院恢復了往日的寧靜,但隱約間又感覺與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就在成天樂返回萬變宗的第二天,淝水知味樓門外、鬧市街巷中飄飄然走來一個人。此人應是一位老者,披散的長發及腰,帶著一種特殊的銀灰色光澤,身穿一件樣式很古樸的長衫,反正不是現代的裝束。
他沒穿襪子,赤腳套著一雙白色軟草莖編成的草鞋。如今年代,很多年輕人根本就沒見過草鞋了,而這老者的草鞋編的很精致,假如放到商店裡,也是非常精美的手工工藝品,絕對能賣個好價錢,人們買回去只會做裝飾而不是穿的。
他手中拄著一根齊肩高的拐杖,就是一株帶著樹皮、底部還有根須、酒杯精細的小樹樁。樹柱的頂端有一截幾寸長的橫枝,橫枝上還長著翠綠的葉子呢,就像剛從土裡拔出來似的。他面色紅潤有光澤,只是眼角有些細碎的魚尾紋。
這樣一個人從大街上走過,自然引起了路人的圍觀,大家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還扭頭向道路兩邊望去,想看看有什麽地方架了攝像機?難道附近在拍電影嗎,這位演員老先生帶妝出來了,就像影視劇裡的那些“神仙”。
還有人在心中暗道:“那個劇組啊?導演可真會挑人啊!這演員穿古裝演神仙,演的可真是太像了!”
老者卻絲毫沒有理會路人的目光以及議論,飄飄然走向了淝水知味樓的大門——原來他是去吃飯的。街巷中走來這麽一個人,圍觀群眾的反應早已驚動了淝水知味樓,酒樓總經理履謙親自迎出門外,站在階下點頭道:“歡迎光臨!”
履謙此刻就像飯店外迎賓,無論是什麽樣的客人來了,他都是面帶微笑行禮問候,但說話的同時卻暗中發出一道神念:“正一門弟子、現淝水知味樓主事履謙,見過春村前輩!”
原來這老者就是李逸風之師春村,他已從昆侖仙境返回,首先來到了修行各派的聯絡之處淝水知味樓。
春村看著履謙以神念道:“履謙?當年的小道童已經這麽大了,你不說我還真不敢認!如今竟然已是淝水知味樓主事,修為必定不俗、人緣也應想當不錯,澤仁真是收了個好徒弟啊,和曦師弟也會很高興的。可惜我就沒有這麽好的福氣了,這些年只有一個傳人,前不久還讓人給宰了。”
就算春村不提李逸風的事,履謙也能猜到他的來意,心裡不禁暗暗叫苦啊,神念中卻說道:“前輩乃自在逍遙的閑雲野鶴,不為俗務所累。至於傳人在世間所遇,禍福皆自招,修行有福緣便有劫數。以前輩這等修為境界,難道還看不透嗎?”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進了知味樓的大堂, 今天的生意很好,一樓大堂周圍以及樓上的包間,除了君子居之外全滿了,而大堂裡的散台也沒有空座,還有幾撥客人拿著號等座呢。
履謙在前面引路,春村旁若無人的徑直穿過大堂,一邊說一邊暗中說道:“我的確不似你這等大派修士,只是一介逍遙自在的江湖散修,並無宗門傳承背負,只是隨心而結師徒之緣。履謙啊,回去問問你的師祖,他當年行走紅塵中也應有俗緣,我也一樣。
李逸風的父輩曾救助過我,而這孩子的資質不錯、人也聰明,我為傳他神通法訣、也照顧過他一段時間。後來他自己可以於世間立足,我便遠去昆侖仙境清修,並將歷代師徒傳承之器飛螭爪交給了他。本以為這一世不必再見,沒想到真成永訣!”
履謙:“令徒之事我很遺憾,此非前輩之過!前輩此來,究竟有何指教?”說著話他已經推開了一扇門,請春村走了進去。
春村這個樣子自然極為引人注目,大堂裡有不少客人都盯著他看呢。這時前台的一位女士很不滿的說道:“你們不是說沒包間了嗎?那個演員剛才進去的是什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