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皇后身子在好轉，也是強弩之末了，她畢竟損耗太過。如今只怕是拖著，過一天算一天的事情了。

  入了冬，天氣冷起來了，皇后又一次病倒了。這一次太醫和大夫用盡全力，也只能叫皇后的出血少一點。卻是再也止不住了。

  皇后臉色蠟黃中帶著灰白。即便是不懂醫術的李絮，也看出皇后這是不大好了。

  太后也來看過，出來就對李絮道：“皇后這是不中用了，備起來吧。怕是這個冬天……過不去了。”

  李絮咬著嘴唇，點點頭。

  皇后躺在榻上，覺得冷，破敗的身子還能感覺到冷呢？自己是不行了，她自己知道。

  皇后笑了笑，一輩子，什麽也留不下。

  到如今，沒有遺憾，沒有不舍，倒是有幾分輕松了呢。

  萬歲爺……他女人太多，還有個心肝兒皇貴妃呢。不需要自己擔憂。

  至於烏拉那拉家，管不了了。由他們自生自滅吧。自己一輩子，為他們付出不少，到如今，誰還記得自己吃的苦受的委屈？

  至於孩子們，弘暉是個好的，待自己孝順有禮。自己也不能給他什麽了。該給的，都給了。至於大公主和弘時，皇后想到他們時，嘴角都是冰冷的笑。真是一母所出，一樣的沒良心。

  養著他們這許多年，臨了都不肯來看看自己。竟然連孝道也不顧，弘時還想著大位呢。

  哎，罷了，不是自己生的，也沒有什麽可怨恨的。

  皇后嘴角掛著笑，自己這輩子沒作惡吧？死了也能登了極樂吧？總不至於去地下受苦不是？再沒什麽放不下的了。

  這一天夜裡，皇后薨逝。時年雍正九年七月十七。

  皇后，不過三十四歲。

  皇上聽聞，很是沉痛的下旨道：孝敬憲皇后，烏拉那拉氏，內大臣費揚古之女，聖祖冊封嫡福晉，元年冊為皇后。十幾載，孝順恭敬。始終一致。今皇后崩逝，舉國齊哀。命內務府隆重辦理。其子弘暉，弘時親奠。諡號：孝敬恭和懿順昭敦莊肅皇后。葬泰陵。

  弘時直到皇后薨逝才來。四爺什麽也沒說，但是李絮知道，四爺是失望了。四爺先前還對弘時抱著希望的，但是連孝道都不要了的孩子，四爺只能失望，不會再看中了。

  雖然四爺一直不喜歡皇后，也有一段時間很是厭惡。但是說到底皇后沒做過什麽大錯事。唯一的錯事，大約就是為烏拉那拉家打算的多了些。

  如今人死如燈滅，四爺心裡只有惋惜了。

  皇后沒了，大事自然是李絮主持的。不過四爺也是很盡心。十幾年夫妻了，原配嫡後，四爺還是看重的。

  而原本就是怕皇后忽然崩逝，才準備給弘暉弘時大婚，如今還是沒趕得及。索性只能三年後再辦了。

  宮裡人每日要去皇后的靈位前跪拜。

  忙的都不可開交的時候，出了件事。

  吉貴人沒了。

  李絮初聞時，反應不良。皇后才沒了，怎麽吉貴人也沒了？

  “娘娘，她是自盡的。”巧珠皺眉道。

  妃子自戕是大罪，可連累九族的大罪。李絮一時也傻了。這會子皇后剛走，還沒出殯呢，吉貴人就犯下這大罪連累皇后一族。

  這怎麽辦？四爺一定會生氣的，四爺生氣了，會不會把烏拉那拉家辦了？皇后剛走，就辦了皇后的家族？

  李絮想了很久，沒辦法，還是報了給四爺處理吧。

  果然，四爺聽了這個，大怒。

  “混帳！”仰恩候養的好女兒！

  “仰恩候有負皇恩，奪其爵位，革去一切職務，其子一樣奪去職務。烏拉那拉氏這一支，永不錄用。到寧古塔充軍去吧。”

  四爺這算是輕放了。

  這件事發下去，果然沒有人有異議。都誇讚四爺仁厚，厚待原配一族。

  如今，烏拉那拉氏一族沒了爵位，只有族裡幾個子弟還有幾個不鹹不淡的官職。這一族算是沒落了。

  吉貴人自戕，自然不能葬進妃陵。四爺厭惡的厲害，直叫蘇培盛安排找了個清淨地方埋了，墓碑也沒有一塊。

  從此，烏拉那拉氏在后宮便沒了人。

  皇后薨了，這是大事。李絮天天都要去跪拜，還要主持宮中大小事務，忙的不可開交。這時候太后也沒有繼續躲著，親自幫李絮料理了不少的事情。

  實際上，李絮是很願意的，恨不得以後都把宮務交給太后才好。但是明顯太后不是那種喜歡權勢的老太太。太后是個聰明人。親兒子做皇帝，她過的很好，不需要虛無縹緲的權勢。

  這一點上，李絮和太后可算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四爺著實低沉了一陣子。他也親自祭拜皇后。給她守靈。皇后停靈這段時間，一直沒來李絮這，只是派人每日問她的起居，每日看十阿哥。有時候也抱著十阿哥去幹清宮。

  別的嬪妃更是問候也沒有的。

  李絮並不為此難過，她只是心疼四爺心情不好。

  皇后沒了，對於李絮，都會有若有如無的悲傷，以及不適。四爺只會更不適。他是為皇后留下尊嚴，起碼出殯之前，他不會找別的嬪妃。

  李絮或許會為了自己這妾妃的身份而無奈，但是，這樣的四爺才是有血有肉的真實的四爺。

  皇帝也是人。也有喜怒哀樂。若是四爺面對皇后的死也無動於衷，李絮會害怕。

  皇后出殯這天，下雪了，小雪飄揚著，李絮只是在紫禁城中，帶著一堆嬪妃跪送。

  她看著漫天飛揚的雪花，心裡想著頭一次見到皇后的時候，她是什麽樣子？那時候的皇后，不過也才十七歲。

  有著尊貴，驕傲的身份，恐怕也有著青澀的夢。

  想著以後能和四爺恩恩愛愛，和和睦睦，能和四爺兒孫滿堂。

  可她一生，都沒有完成。

  李絮有種悲涼的感覺，雖然奪走四爺的感情自己算是皇后最大的情敵，但是人已經去了，她卻想要同情她。

  皇后是葬送在封建制度下的可憐女人，愛不愛，幸福不幸福，都得走完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