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氏從來都是個剛強的人,這一次卻終於沒能忍住,大約是真的到了傷心的時候。
一個女人,這約莫就是最大的悲哀了吧。自己的丈夫滿心滿眼都是別的女人,這日子還能過下去嗎?
“你帶她來做什麽?讓她去外面跪著去。”老太君不由也發怒道。
看到呂氏嬌嬌弱弱的樣子,老太君怒從心頭起,只是恨不得一拐杖倫下去打死她算了。
“母親,可兒她……”趙仲康才要求情,卻被石老太君給製止了。
“你若是心裡還有我這個娘,還有這個家,今日我就做主,把呂氏發賣出去,若是你一心一意隻想著她,我索性就搬到廟裡去住算了,省的在這裡被人嫌棄。”石老太君這是第一次這麽逼迫兒子。
這也是她作為母親的悲哀,一個母親到了這會兒居然和一個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兒擺在一起讓兒子選擇。
趙仲康再三的看了母親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他便不敢隨意開口了,萬一真的說出一兩句不中聽的,到了最後,還不要落一個不孝的罪名?
呂氏今日只是聽人說,四姑娘的嫁妝比三姑娘的多了一倍還多,心裡就有氣,也不知道怎麽的,就難以壓製,最後還跑到了清平院去鬧事,甚至是對竇氏動手。
莫說是別人不明白,就連呂氏自己現在都糊裡糊塗的,這幾年就算是在府中再怎麽得寵,她也從來都不曾在明面上和竇氏撕破臉,這一次是怎麽了?怎麽這麽沉不住氣?
如今卻闖下這樣的大禍,謀害主母嫡子的罪名,可不是她一個妾室能承擔起的。
“二爺。妾身冤枉,妾身不知道太太已經有了身孕,更不知道怎麽就會推到她。”呂氏忙就跪下來磕頭道。
大約是跪了半日的緣故,這會兒的呂氏妝容有些亂了,面容上更是顯得憔悴許多,夾雜著斑斑點點的淚痕,哪裡還有素日第一寵妾的嬌媚。不過。這些看在趙仲康的眼中就愈發覺得她楚楚可憐了。
呂氏說了這些話。只是嗚嗚咽咽的低聲哭著,倒好像她真的就是那個受盡委屈被冤枉的人一樣。趙仲康最吃的就是她這一套,只是今日有老太君在堂上。也不知道會是什麽局面。
果然,在趙仲康眼中流露出來不舍以後,石老太君心中的火就再次的冒上來了。
“身為妾室,居然敢對主母動手。現在還在主母屋裡哭哭啼啼的,難不成還委屈了你?也就是在我們府中。若是規矩大些的府中,只怕早就拖下去亂棍打死了。”
石老太君這一次是決心要親自料理呂氏,當年的呂氏是她一時不察才弄到府中的,今日她便要親自料理這個禍害才算。要不然等自己將來去了地下。這府中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少事兒呢。
“奴婢沒有,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老太君,奴婢只有一個女兒。謀害太太腹中孩兒,於奴婢又有什麽好處?”呂氏哭著磕頭求饒。
呂氏不傻。她知道,這會兒一味的喊自己冤枉,老太君未必就能聽進去,不如直接把話說開了,反而好些。作為妾室,尤其是沒有兒子的,就算是再怎麽得寵又能如何?將來還不是要看別人的臉色吃飯?
老太君何嘗不知道,呂氏單從這方面來說,確實沒有動機做此事,可這呂氏從進門到現在都是不省心的,留著她始終是個禍患。這次的事不管是人為還是故意,呂氏的罪名都逃不過。
或許她不知道竇氏有孕,也沒有想著要去害竇氏腹中的孩子,可她卻是從心底裡希望竇氏死。只有竇氏死了,她才能扶正,等她扶正,嬿姐兒就是府中嫡出的女兒,
一應待遇要高很多。而她自己也能在府中耀武揚威的生活,這就是她這些年願意在府中伏低做小的原因。老太君找人問過,說是今日的衝突就是為了令姐兒和嬿姐兒兩個人的嫁妝的多少才起來的。
或許在呂氏的心中一直都認為,趙嬿婉和趙令儀一樣是定國公府的女兒,該得得東西也要一樣多吧。
這呂氏心心念念的就是定國公府這點子家業,即便是沒有兒子,她還是希望能給女兒最多。
看著老太君沒有什麽表情,竇氏轉而求趙仲康:“二爺,您是最知道妾身的,妾身從來都沒有害人的心,妾身只求一心一意服侍二爺!妾身在二爺身邊這麽多年,兢兢業業,從來不敢有半點馬虎。二爺,您為妾身說句話啊。”
趙仲康才是她的護身符,這麽多年了,趙仲康對她的疼愛一日當年,或許是因為沒有能讓她坐上正妻的位子,這幾年比起以前越發的好。老太君就算是知道這一次她無辜也不會輕易饒了她,那就只能從二爺身上下手。
“你先起來吧,這件事,我們自然要查,若是你真的沒做過,自然不會讓你受委屈。”趙仲康從進門到現在,連床上的竇氏都沒有多看一眼,也沒有問起妻子的情況如何,好像這裡躺著的人和他沒有什麽關系一樣。
實際上,趙仲康這會兒心裡對竇氏是埋怨的,她自己無能,連孩子都保不住也就算了,這會兒還要連累到可兒。
“這件事還有什麽需要查的?在場那麽多人親眼看到,是她推了竇氏一把,竇氏站立不穩才會跌倒,這會子還說什麽委屈?來人,去找人牙子來,這樣蛇蠍心腸的女人,我們府中可不敢留。”看著兒子一味只是護著呂氏,石老太君便直接對身邊的人道。
這府中到現在已經是嫡庶不分了,長此以往下去還了得?也怪自己這幾年把這些事情都放下不管,任由這呂氏興風作浪,霸了定國公府半面江山。倒是把她的膽子縱容大了,這會兒都敢對主母下手了,那以後是不是連自己都要下手?
石老太君現在已經從心底裡認定。呂氏不是想謀害竇氏的身孕,而是想謀害竇氏本人。
趙仲康知道,母親對自己的事素來管的不多,可若是真的要管,今日只怕自己也保不住可兒。今日這事,說起來總也是可兒有不是,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的。怎麽就能動手?
“母親息怒。靜則發生這樣的事,兒子心裡也難過,兒子也希望能有一個嫡出的兒子頂門立戶。可是這孩子在我們都不知道的時候就這麽沒了。也是和我們沒有緣分。兒子只求母親不要為了這些瑣事傷了身子。”
趙仲康為了呂氏倒是能屈能伸,這會兒伏低做小的說話,說的句句都刺中老太君心中最柔軟的部分。
果然,老太君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點:“你也是太荒唐。要是幾年前就能和你媳婦好好的過日子,哪裡會像今天這樣?”竇氏能懷孕就證明她身體沒問題。若是老二這幾年能和她好好過日子,說不一定嫡孫都好幾個了。
說來說去,便是府中多了呂氏這麽一個興風作浪的狐媚子。
“是兒子的不是。”趙仲康現在是所有的罪名都願意承認下來,只要能保住呂氏。他就心滿意足了。
石老太君看看呂氏跪在一旁哀傷欲絕的樣子,心裡卻是說不出的厭煩。
“送她走,以後。我們府中也就能安安生生的過消停日子了。”石老太君還是不願意留下呂氏。
趙仲康忙就跪倒母親膝下道:“母親,兒子給呂氏求情。就算是她做錯了什麽,您都看在嬿姐兒的面子上寬恕一回吧。宮裡頭出的事兒,嬿姐兒雖然有錯,可也是受害者,如今她的親事已經鬧成這樣,沈家這邊遲遲沒有反應,只怕是不打算要她。要是我們再發賣了她的親姨娘,這孩子這一輩子只怕就只能出家了。”趙仲康說這些話的時候聲淚俱下,他從小疼愛到大的孩子,這才短短的幾天時間,就瘦了一大圈,若是沈家再不來求親,只怕就要必死她了。
三太太在一旁聽見趙仲康說起趙嬿婉,只是恨的眼睛都紅了。要不是這個不要臉的小賤人,做出那樣下作的事,自己好好的清姐兒怎麽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這會子他居然還有臉提起趙嬿婉。還要讓老太君看在趙嬿婉的面子上饒了呂氏一回。
“要我說,趙嬿婉早就該送到庵裡去了,也省的壞了我們府中的名聲。果然是姨娘生的,姨娘是個蛇蠍心腸,女兒便是不知廉恥。這一對母女就是我們府中的禍害!”三太太憋了這麽長時間的氣這會兒終於憋不住了,只是恨恨的道。
老太君如何不知道三房把趙穆清被退婚的事看在了二房的頭上。只是,三房的委屈她看在心中卻沒有辦法說出來。
只是老太君還是不希望這時候就在這裡鬧騰起來,竇氏才失了孩子,正在裡面休息,又有這麽多的人在,就這樣鬧起來,總是不好看。
“海棠,你三太太累了,先送她回去休息。”石老太君疲憊道。
這老三媳婦平日裡看著是個不錯的,怎麽今日就這般沉不住氣?到底也是為了兒女的事,才會讓人失了分寸。
“老太君您就別生氣了,三嫂也是有口無心,為的還不是二丫頭被退婚的事。”四太太上前道,語氣是一貫的溫柔得體,可是眼中卻有一閃而過的光芒。
她這一句算是徹底坐實了趙穆清之所以被退婚是因為趙嬿婉的緣故。
二房和三房經過這一次,不反目成仇也難了。她在府中籌謀這麽多年,實在是不甘心,本來還想著慢慢打算,可是沒想到出了意外,趙嬿婉出事,老太君居然想到了分家。
若是分家單過,自己這些年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對於她所想要的,她是勢在必得。
“呂氏先關在柴房裡,等事情查清楚再說。今日鬧騰這會子我也累了。”石老太君也不想多在這裡和兒子攪合了。“三丫頭的嫁妝交給老四媳婦去料理,以後呂氏不得插手干涉。”
說完這話,老太君自讓人扶著回了凝暉堂。
趙仲康還想要給呂氏求情,石老太君卻不搭理,他只能咽下口中的話。
裡間竇氏躺在床上,外面的話她是聽的真真切切的,這便是她的丈夫,雖然一早就知道嫁過來不會有什麽好日子過,可是事到如今還是傷了心,竇氏的淚水止不住的就一串串的流下來早就打濕了枕頭。
“母親,會好起來的。這時候哭容易傷了眼睛。”趙令儀小聲的寬慰。
“好孩子,幸虧有你在。”竇氏拉著趙令儀的手,緩緩的說道。
而趙令儀這時候才真實的感覺到,竇氏在這府中是多麽的孤單,她在府中七年,其實一直都是孤零零一個人在生活,丈夫不疼,沒有兒女,也真是難為她了。
看起來回頭應該找祖母商量一下,有些事母親自己不好說,難道別人就不能幫一把嗎?
眼瞅著呂氏被帶下去,趙仲康無可奈何的到了裡間。
可是夫妻兩個的關系一直不好,說話的時候更少,現在竟然相顧無言了。
“二爺若是有事就去忙吧。”半晌,竇氏忽然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趙仲康沒有想到,妻子會忽然這麽說,他反而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尤其是看著竇氏哭的紅腫的眼睛,他心裡就越發的不是滋味。
他偏愛呂氏和趙嬿婉,可是他也想有個自己嫡出的能繼承香火的兒子,所以才會來了清平院幾次。
如今眼巴巴盼來的嫡出兒子就這麽沒有了,趙仲康說不難過那是假的,只是相對於這個連聽說都不曾聽說過的孩子而言,趙仲康確實更加心疼正在受罪的趙嬿婉多一些。
“我就在清平院陪你吧。”趙仲康半晌才回了這麽一句話。
當初竇氏嫁過來的時候,也是花兒一樣的年紀,可如今老的多了。沒了孩子,這樣剛強的一個人居然就這麽哭了。
這是趙仲康第一次見竇氏哭。
對於趙仲康這樣的做法,趙令儀很是不屑,可是想到母親或許會需要父親的安慰,所以她輕輕的退出去,把空間留給竇氏和趙仲康。
隻盼著以後能否極泰來,讓母親心中有所慰籍吧。R4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