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是趙嬿婉添妝擺嫁妝的日子,雖然是庶女出嫁,可趙家二爺想給趙嬿婉做臉,所以,定國公府處處都是張燈結彩,二爺趙仲康隻恨不得把整個定國公府都裝點的紅彤彤的才肯罷休。
只是,趙家上上下下的主子們卻沒有什麽心思熱鬧,不過是一個庶女罷了,雖然能嫁到貴妃娘娘的娘家去,可是誰不知道,這是因為鬧出了丟臉的事,才成的姻緣,這會子又有什麽可以炫耀的不成?
趙令儀從昨晚回來就知道,家中祖母也好,母親也好,對趙嬿婉出嫁的事都不是很熱絡,她自然也犯不著上趕著去找不自在。
因此,起床之後,趙令儀讓人短了簡單的早餐進來,不過是幾樣兒精致的小菜,伴兩樣清粥並幾樣精致的小點心。
許久不曾吃這樣的早餐了,趙令儀胃口反而好了不少,吃了大半碗的粥這才擱下碗筷,又讓身邊的丫鬟們也都趕緊用早飯去
今日府中的人就算再怎麽不待見趙嬿婉,忙碌卻是必然的,要是丫鬟們不早些用了早飯,只怕等會兒就會餓著。
對她身邊的人,趙令儀可是十足的關心。只有趙嬿婉那樣差不多算是不相乾的人,趙令儀卻是擱在腦後。
只是,到底是定國公府嫁女兒,嫁的又是貴妃娘娘的娘家弟弟,且定國公府還有一個女兒已經定了燕王世子的親事,所以,京城裡的人樂意來捧場的不少,更有許多人都是打著添妝的名義來湊熱鬧,以盼能見幾位貴人好籌謀些前程的。
所以。今日來的人倒是二三流的人家居多,一流的世家勳貴來的反而少之又少。
既然來了這麽多的人,石老太君和竇氏等人就少不得要到外面去應酬,親自招待今日來的女眷們。
雖然說今日來的這些人都算不得顯貴,可趙家這些年衰敗下來,素日能結交的也沒有多少一流人家,所以和這些人也都算不得陌生。更可以說是門當戶對。
石老太君的心態極好。這會子和這些女眷們在一起,也能談笑風生,不顯絲毫倨傲。
不多時候。府中來的人多了,該說的話題大概也都說的差不多了,就有人湊趣說是要去看看新娘子的嫁妝。今日這些人來原本也就是為了添妝,故而石老太君也不能阻攔。隻笑著起身,帶著眾人就到了清平院。
不管怎麽說。趙嬿婉都是趙家二房的女兒,她出嫁原本就該是在清平院,所以,竇氏也得給她這個體面。
趙嬿婉的嫁妝算起來並不少。官中五千兩的嫁妝銀子,再加上趙仲康私下補貼她的,和竇氏給她的呂氏昔日留在府中的那些。算起來,怎麽也是有兩萬兩的數字了。
竇氏在給她置辦嫁妝的時候。為了撐面子,所以壓箱銀子留的極少,卻花了大部分的銀子去置辦家具等物件。所以,眾人進門就看到的是院子裡挨挨擠擠的箱籠家具,這些人本來就都是沒有見過大世面的,家中底蘊一般也都不豐厚。如今瞧著這些,那就是眼紅心熱的,隻恨不得當初就找人來聘了趙家的姑娘,現在也能得不少的嫁妝。就算是庶女又如何?誰還能和銀子過不去不成?
“果然還是老太君府中心疼女孩兒,瞧瞧這些,一水兒的好東西,不是黃花梨的,就是酸枝木的,這些要花不少銀子了。”旁邊就有人獻殷勤道。
“看看這箱籠裝的那叫一個結實,裡頭可都是好東西呢,也就是您家裡,換了別人家,誰舍得把這麽多的好東西都給女兒陪嫁出去。”另一位太太看著箱籠裡一字排開的綾羅綢緞、四季衣裳、頭面妝奩、藥材脂粉,更覺得趙家不簡單,只是一個庶出的姑娘,就有這樣的體面,要是嫡出的,不知道是什麽光景呢。
“今日才算是長了見識了,知道什麽叫十裡紅妝。”
“早些時候,大姐兒添妝,咱們也沒來得及過來,今日可算是趕上了。”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道,當日趙徽音出嫁的時候趙家才出了趙嬿婉的醜事,眾人隻恨不得能離趙家遠遠的,當日來的人可沒有今日這麽多。
一時又有人說起早幾個月的時候,大姐兒趙徽音出嫁時候的體面,那嫁妝更是體面的很,差不多算是京城裡的獨一份了。
眾人那裡知道,官中給的銀子大部分都打了家具,少量的添置了其他物件,至於這些綾羅綢緞、頭面妝奩、藥材脂粉差不多都是早些時候呂氏留下來的體己。
呂氏早年得寵,又掌管著趙仲康的體己,自然手邊有不少的好東西。呂氏出府以後,竇氏也不眼饞心熱的,就把這些都給了趙嬿婉,讓她帶走,一來是省的留在府中讓人看著膈應,二來也算是給趙仲康一個面子,讓他心裡好過些。
反正呂氏都已經不在了,她也樂意給他這個體面,讓他舒暢幾分,好歹以後還有半輩子的日子要一起過。
石老太君原本也放心竇氏,這會兒瞧著竇氏把趙嬿婉一個庶女的嫁妝置辦的這樣體面,再聽見這些人這樣不遺余力的誇獎,心裡可是受用的很。
這個媳婦除了在子嗣上沒什麽福氣,其他地方都是好的,要是換了別人家的主母,莫說呂氏的那些私產不會給她,便是官中給的嫁妝,只怕也要七折八扣的留下不少。只可惜的是,趙嬿婉不是個會惜福的,現下雖然風光,可等到了來日出嫁以後,只怕也就沒有依仗了。
趙令儀此時就在屋裡坐著,自然也對這些話聽的清楚,心裡頭不由冷笑,這麽多的人,也不知道真心祝賀趙嬿婉的有幾個?只怕這些人心裡頭不知道怎麽排揎她呢。
心下想著,趙令儀抬頭看看趙嬿婉,作為妹妹,她今日陪在趙嬿婉的身邊也是應當。只是素來就交惡的兩個人,就算是坐在一起,也沒什麽話可說。就算加上趙穆清和趙徽音姊妹兩個,屋裡也是冷清的很。
趙嬿婉顯然也聽見了外面這些夫人們的話,這會子的面上倒是比之前好看了許多,心中不由暗自慶幸,雖然姨娘不在了。可好歹父親疼愛自己。總算是給了自己體面,這樣就算是將來嫁到沈家,想來沈家看在趙家的面子上。也不至於磋磨的太厲害。
姊妹幾個正各有所思,就聽見外面的太太奶奶們都進來為趙嬿婉添妝了,因此幾個人忙就都站起來。
“府中這幾位姐兒就是長得好,一個個水蔥似得。讓人看著好生羨慕,還是老太君會調教人。”
石老太君在眾人一片吹捧聲中。讓海棠拿出一個填漆匣子來,海棠倒是個會來事兒的,抱著匣子到了眾人跟前,就打開來讓人看。
匣子裡裝著一套赤金累絲的頭面。另有一套珍珠頭面,雖然算不得十分厚重,可兩套放在一起。卻也不是尋常人能拿出來的。
只是,眾人並不知道。當初大姐兒出嫁的時候,石老太君添妝的可是四套頭面,除了和這兩套差不多的之外,還有兩套才是正經的好東西,都是鑲了寶石的。只因為她厭惡呂氏,就是連呂氏所出的趙嬿婉也討厭的厲害,今日這也算是簡薄的很了。
“三丫頭,你明日就要出嫁了,做祖母的也沒有什麽好東西給你,這兩套頭面是我陪嫁的東西,給你戴著,也算是留個念想。也是希望你能和我一樣夫妻和順的意思,你且不要辜負了我這一片期盼。”石老太君這話說的不鹹不淡的。
趙嬿婉素日雖然是個跋扈的,可今日人多,她也知道要顧著體面,自是含羞低頭應了。只是,石老太君話中的意思,她卻不曾去體會領悟。
接著就是趙家二位太太,竇氏是嫡母,送了她一套頭面一匹緞子,三太太卻深恨她毀了自家女兒的姻緣,哪裡還有好臉色給她看,今日因著人多,不曾對她甩臉子也算是不錯的了,可是給的添妝卻很是簡薄,不過是銀鎏金的頭面罷了。她這樣,也算是給趙嬿婉沒臉了。
趙嬿婉卻知道,這樣已經是三太太給她臉了,所以,只是眼圈兒紅了一下,並不曾表現出不滿來,別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嗎?當初給大姐兒的添妝,一個個的可都比她的厚重的多。
趙令儀在一旁冷眼看著,心上也算是清楚了,趙嬿婉現在就不得府中眾人的心,等將來出嫁了,只怕更是不受待見。只可惜的是,她嫁到那樣的人家,要是娘家又沒人支持,只怕到了將來,日子也不會好過。沈平那樣的人,到了將來會怎麽磋磨她也未可知呢。
等老太君和二位太太添妝之後,就是府中其他的親戚們添妝,除了石老太君的娘家來人添的略微厚些之外,其他的人都不過是一匹料子或者兩件首飾,並沒有特別出眾的。
只是,到了最後,忽然就出來一個人,此人眾人多都不認識,就是石老太君也從來沒見過,這婦人自稱夫家姓呂,她拿出一個紅漆描金的匣子來,打開看時,裡面滿滿當當的都是珠寶,這讓在場的人不由一驚。
石老太君面子上也有些不好看了,呂家的人,只怕就是呂氏的娘家人了,這難不成是呂氏的娘家嫂子?若是的話,他們為親外甥女兒添妝也是應當。
只是,莫說呂氏現在不在府中,就算是呂氏依然在府中,難道說,一個妾室的娘家還能來往不成?可現在這般時候,難道是追究這些的嗎?在場的人這麽多,又有素日裡就慣會說閑話的大嘴夫人在,難道要平白的被人排揎不成?
“不過是早年時候的一點恩情罷了,也不知道您這麽記掛著。不過,這也是您疼愛我家姐兒的一片心思,嬿姐兒,還不快快謝過呂太太?”不等石老太君說話,竇氏已經笑著親親熱熱的開口,尋常人絕對看不出來她笑容裡有一絲勉強。
只有趙令儀知道,竇氏這會兒只怕是恨不得立時三刻就撕了這婦人,不過是為了府中的面子才強忍著罷了。
這呂家的人也著實是混不吝的,今日這般行事,到底是為了誰?是要把趙嬿婉架在火上烤,還是要給她做臉?
這婦人顯然也沒有想到竇氏會忽然開口這麽說,不過既然竇氏開口了,她也就不多說了,只是笑著受了趙嬿婉的禮,就推說家中還有事,送了這添妝了卻了心事也該回去了。
眾人自是沒有強留的道理,竇氏安排人送出去不提。
在後面就是趙家幾位姑娘的添妝了,大姐兒現下是桂家奶奶,也算得上風光體面,加上她出嫁的時候,可是風光的很,所以她添了一套頭面,二姐兒趙穆清因是未出閣的姑娘,所以不過是隨便添了兩件,趙令儀卻拿出了兩張狐狸皮,眾人無不誇讚是好東西。
眾人那裡知道,這不過是趙嬿婉隨手從空間裡拿出來的罷了,在她從撫遠運來的那一批裡面也算是次等的了。
正說話的時間,就有婆子進來笑著說是姑爺家催妝來了。
竇氏面上這會子已經很是不好看了, 聽見這話,忙就道:“外頭催妝了,快些將嫁妝抬出去吧,別耽誤了時辰。”
竇氏忽略壓箱銀子的事,石老太君自然也懶得提起,左不過是今日撐著面子嫁出去也就罷了,這樣的女孩兒,已經丟了府中的顏面,到了將來,還不知道會不會懂事些,顧忌她做什麽?
自有丫頭婆子們合箱蓋整箱籠,並不需要主子們操心費心。眾人不外就是在一旁說些閑話。
等嫁妝送出門去,石老太君便請了眾人去坐席吃酒,趙嬿婉這邊也就冷情下來了。
“罷了,今日這事也算是了了,三妹妹還是早些休息吧。”趙穆清說罷這話,直接就扭身離開,走的時候,還不忘記帶走五姑娘趙靜姝,也算是一點都不顧及趙嬿婉的面子。
趙徽音也說是難得來一趟,要去看看俊哥兒,便告辭了。
趙令儀瞧著姊妹們都走了,隻留下她一個,便也施施然的起身就要離開,只是卻不想,趙嬿婉忽然開口喚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