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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農從工?這話我就不明白了。”蕭庭搖搖頭,道:“那些人是怎麽說來著,還請李兄指教。”
朝廷上果然有人開始坐不住了,零零散散的上了幾個奏章,攻擊蕭蘭陵誘農從工,說的輕了是不務正業,說的重了,是動搖國本。
李郎中望著蕭庭笑道:“那些人說啊,工農工商,農為國本。蕭蘭陵為了賺錢,令莊戶們去作坊裡做工,蘭陵莊子上千百口子人,如今到有一小半在作坊裡當起了工人,這可不是誘農從工嘛。長此以往,農戶們都變成了工匠,種田的人少了,土地漸漸荒蕪,朝廷收不上糧食,百姓沒了口糧,就算是做出再多的什麽丹藥啤酒,難道靠著這些就能吃飽肚子活人?因此,蕭蘭陵誘農從工,乃是大罪。”
“大罪?”蕭庭嗤聲一笑:“說這話的人,大概是沒種過田的,口口聲聲的農啊工啊的,一副憂國憂民的態度,其實卻狗屁不通。”
“修齊說說怎麽就不通了?”李郎中道。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這些人非但沒有調查,連最基本的農事都不懂,就在那大放厥詞,可不是狗屁不通嘛。”
蕭庭解釋道:“一年到頭,莊戶人家要忙的就那麽幾個月,剩下來的時間農戶幾乎無事可做……”
“等等,怎麽是無事可做呢?朝廷的徭役、兵役,每年都要佔用兩三個月時間吧。”李郎中打斷道:“耽不耽誤耕種,暫時還瞧不出來,但去不去服徭役那可是看的一清二楚,鐵鐵的死證。”
“這就是我說的不經過調查了。作坊裡的工人,都是婦孺老幼,十五歲到六十歲的男人一概不用,這就談不上耽誤朝廷的徭役。”
“原來如此,這倒是可行。”李郎中又想了想,道:“雖說是老弱,頂不上壯勞力,但畢竟也是能種田的。適才我來的早,聽你說幾種工錢……恩,日月年賞四種是吧。日錢一乾就是一整天,再加上為了拿那個什麽月錢、年錢之類的,必然要日日來上工,這難道不耽誤耕種?”
說完,李郎中補充了一句:“修齊你莫要多心,我今日可不是來查你的。既然是試點,我就得問明白了,你到底是怎麽做的才成。”
“了解,今日我們先簡單聊聊,將來若是試點成了,我再專門寫個章程給李兄。”
蕭庭道:“雖說是日錢,按日結算。但這個日,不是十二個時辰,而是三個時辰,所以也不存在耽誤農時的說法。”
“每個工人一天只要乾三個時辰?”李郎中一愣。
看出了李郎中的疑惑,蕭庭解釋道:“作坊上用的是兩班倒,一天有兩批人來乾活,加在一起六個時辰。這麽一來,工人們就不會耽誤耕種,而且能有更多的莊戶受益,做工也不會太累。就像朝廷的府兵,每過一段時間就輪一批。”
“這麽一說我就明白了,老弱婦孺,每天又隻乾三個時辰,說什麽也耽誤不了耕種和徭役。”
李郎中展顏一笑:“難怪修齊要罵那些人狗屁不通,但凡說著話之前來你莊子上查看一番,都不會有得出誤農的結論。”
“就算查了,他想詆毀還是會詆毀,有些人就是為了罵而罵,這種人我見多了。”蕭庭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以後再有人來說這話,我讓他自己來瞧明白了再開口。走,帶我瞧瞧你那幾個作坊去。”李郎中道。
帶著李郎中和李大郎從小林子裡穿過去,幾棟白牆黑瓦的作坊大院出現在眼前,院子裡飄來一陣陣飯菜的香氣,隱隱約約聽到有狗叫聲。
“修齊你到底是開酒肆飯莊,還是開作坊?”李郎中笑著抽了抽鼻子:“好香。”
李大郎跟在李郎中身後冒出了個頭,學著他老子的樣子,也抽抽小鼻子,然後重重的點頭,對他老爹的話表示讚成。兩個人除了大小不同,舉止神情,都像從一個模子立刻出來似得。
“叫人乾活總要讓人吃飽了肚子才行。”
蕭庭摸摸李大郎的腦袋,指著作坊,笑道:“這作坊對外說,是長安商人的產業,是為了免掉一些麻煩。當真李兄真人不說假話,這就是我蘭陵莊子上的產業,搞這些個作坊也不是全為了賺錢,歸根結底是為了莊戶們日子好過些。”
正說著話,啤酒作坊的哨塔上忽然冒出來一條大漢,居高臨下的端著碗,衝著蕭庭三人吼了一嗓子:“口令!”
口令兩個剛說完,大漢認出了來的是自家爵爺,撓頭嘿嘿一笑,閃回了哨塔裡。
“不愧是終南山兵法家的傳人,一個作坊也防衛森嚴,不光有狗,還有暗哨,只怕軍屯裡也就是這樣了。”李郎中開玩笑道。
沒多久,大門吱呀一聲開了,看門老頭捧著個碗給三人應了進去。老頭不認識李郎中,卻是認識蕭庭的,迎進來時候趕緊把碗放一邊行禮。
李郎中背著個手跟老幹部視察似得,自顧自走到一邊,指著老漢的碗,問:“老人家,你們莊子上頓頓都吃肉?”
碗裡的夥食和上次來差不多,米飯,綠菜,還有幾片一寸見方不算太厚的豬肉,在陽光下閃爍著油光。
“回這位老爺的話,莊子上哪能頓頓吃肉,那還不把家給敗光了。”老漢語氣謙卑,但不無自豪的指著作坊的大食堂說:“平日在家,不到逢年過年,那是舍不得割肉的。也就作坊裡天天有肉。不過爵爺給咱們發工錢,一年好幾貫,比種田還多,外面莊子上的人都眼紅,說咱們蘭陵莊子就要過上頓頓吃肉喝油的好日子了。都是爵爺的恩典。”
“陛下的恩典,陛下的恩典。”蕭庭在一邊擺擺手。
“你這人就是太謹慎,時時刻刻就像防著誰似的。陛下又沒見過這老漢,從哪給他恩典?還有什麽陛下的生辰,也發賞錢,陛下的生辰,關你蕭蘭陵作坊什麽事。”李郎中笑罵了一句。
不謹慎,不謹慎能成嘛。朝廷裡一群百年老怪,軍伍裡一棒子殺人不眨眼的煞星,遠的不說,就你還有事沒事就來套我的話,不謹慎點老子一腳踩溝裡可沒人會看在黨國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倒霉的還是我自己。
接下來又領著李郎中在作坊裡轉了一圈,先去食堂看看。食堂開飯比府上要晚,正好是吃飯的點,大食堂裡兩排長條桌子,兩個打飯的窗口前排著長隊,窗口後面站著兩個大媽,工人們排成兩條長隊,手裡捧著一個大木盤。
李郎中好奇的拿起一個木盤翻來覆去的看,說是木盤不恰當,上面挖了幾個坑,就是後世的餐盤。
“這裡放飯,這兩處放肉菜素菜,這個坑是盛湯的。都是作坊裡統一製造的,吃飯的時候拿個盤子,吃完了放那,有專人來收來洗。一個盤子,不是什麽大事,主要是怕工人們自己帶碗來摔碎了。況且作坊是乾活的地方,不是過日子的地方。今天有人帶碗,明天就有人帶衣裳來洗,後天說不定孩子都帶來了,這還不亂了套。”蕭庭解釋道。
李郎中拿著盤子,若有所思。
“細節之處見功夫,有些個事不是說有多難,而是主事的人心思沒用到。就像這盤子,看起來是個再小不過的事,但一個作坊能不能轉的起來,運作的如何,靠的就是這一點一滴的小事和細節。治國也是這個道理,今兒個一樁小事沒留意,明兒個一樁又沒留意,長久以往就要出大紕漏。修齊是有心人啊。”李郎中道。
蕭庭在背後翻了個白眼,休想老子接茬,治國乾我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