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作坊終於大功告成,樹林子裡白牆黑瓦,兩座大大的院落,所有的牆壁都塗了一層石灰用來防潮防蟲,地面是用夯實的磚頭澆了糯米汁,踩在上面很有安全感。
一間作坊就是一個小型的宅院,一排房間,一個大院子,用兩人高的院牆圍得嚴嚴實實,從外面根本看不見裡面的人在做什麽。一扇木門,上工的時候大門必須關上,有專門的門衛,院子裡養了狗,院角還有一個瞭望塔,上面站著熊二訓練出來的壯漢放哨,表面上是為了保護作坊的安全,實際上是防止配方泄露。
如今的啤酒也好,龍虎丹也好,經過蕭庭和孫思邈的改良,都已經不是最初的樣子,無論口味還是藥效什麽的,比起後世的原版好像還要有所超過。他最近好像還在抽空寫一本醫書:千金方。
要不怎麽說人家就能當聖人,自己只能當俗人呢。蕭庭覺著要是自己也混到孫思邈那樣吃喝不愁,全大唐誰見到他都得賠笑臉的地步,絕對不會有耐心花時間和功夫寫書。這不自己找不痛快嘛,有這功夫,不如釣釣魚跑跑馬,曬曬太陽打打娃……
作坊像是一個臨時的軍營,其實這就是後世工廠的雛形,雖然有點森嚴的感覺,但作坊的配置也是一應俱全,除了大飯堂,甚至還有個公共澡堂子,來乾活的人,就算一文錢不拿,至少能享受一頓免費的午餐,洗一把澡。
這是蕭庭給莊戶們的福利,既然要搞特區,目的是為了讓所有人過上好日子,而不單單是主家賺錢。
洗澡這種事對於唐人可有可無,但整日在作坊裡釀酒、製藥的人難免一身的怪味,無論是為了食品衛生還是工人的個人衛生,乾活前後洗一把澡都是有必要的。
至於食堂,那才是莊戶們真正看重的。一頓中飯,要求有湯有菜有葷腥,敞開肚皮吃能吃多少吃多少,除了沒有酒和不能帶走,你吃吐了都沒人管你。
這年頭一天吃一頓飯的人不在少數,如果能來蘭陵莊子的作坊裡乾活,那就等於解決了肚皮的問題。而對於普通的莊戶人家而言,解決了肚皮的問題,就差不多等於解決了一切問題。
女娃在封建社會屬於‘賠錢貨’,即不能為本姓家族傳宗接代,乾活也頂不上壯勞力,出嫁之前養在家裡反而要吃掉不少糧食,作坊的出現恰好解決了這個問題。蕭庭估計,等到將來作坊開始發工錢了,莊子上至少不會再出現遺棄女嬰的現象,說不定女孩會變成寶。
說道工錢,蕭庭想了想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一來,龍虎丹和啤酒的銷路到底怎麽樣還無法確定,按照設想應該是不錯的,可無論做什麽都不可能用對於未來的‘想象’來決定當下現實,萬一這兩樣東西根本賣不出錢,而自己又放出了話無法兌現,就等於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下次再讓人乾活,莊戶們就未必有什麽積極性了。
況且恩宜自淡而濃,先濃後淡者人忘其惠。好處要一點點的給,一次性給的太多,反而適得其反,甚至搞到後來會招人怨懟。等到兩個作坊都已經正常運轉,有了穩定的收益之後,再談工資的事也不遲。
就算沒有工錢,能管一頓飯也是從天而降的好事,何況之前男爵府上已經放過話:今年的糧食可以不交,但府上將來有事要你們做。那些免掉的賦稅糧食,就是變相的工錢。
話要說清楚了,不是讓你們白做工,現在用賦稅頂工錢,將來作坊賺了錢,還會給你們發錢。
才傳出要找工人的消息,男爵府的大門就被堵滿了人,報名的人爭先恐後,莊戶人家不敢擅闖男爵府,拖家帶口的在府門十丈之外圍著。
牛老漢站在門口的大石墩子上,衝著眾人扯著嗓子大聲道:“爵爺吩咐下來了,莊戶人家種田是第一等大事,不可因做工耽誤了種田,況且作坊上也用不了那麽多人。因此這次招人有幾個章程:一戶人家最多隻招一個人,壯勞力不要,只要十五歲以下的娃子,五十歲以上的男人,還有婆娘……一句話,就是在家閑著的人……”
這下有人不願意了,一個大媽聲如洪鍾:“管家這話說的不對,俺們女人怎就成閑人了?沒女人做飯洗衣帶孩子,老爺們吃風喝屁去啊!”
轟的一下全部都笑了,大媽話糙理不糙,女人能頂半邊天,家裡的天要是塌了,老爺們在外面混的再好都沒好日子過。
等眾人笑的差不多了,牛老漢抬起手朝下一壓,換上一副嚴肅表情道:“還有樁事,醜話得說在前面。爵爺是善心人,自己貼錢起作坊,給大夥找吃飯的路子,領著大夥過好日子,可要是有哪個不識好歹的,私下裡把爵爺從終南山帶出來的秘方給泄露了……”
牛老漢一陣冷笑,語氣陡然變得冷厲:“哼哼,你們朝後身後看,咱家爵爺住的可是公主的宅子,那不是一般的男爵能有的身份,府上要弄死個把忘恩負義的小人,也不是什麽難事!”
“老管家您這是什麽話,爵爺對咱們有好,咱們報答還來不及,怎麽會做這種事。”人群裡有人叫道。
有人附和道:“就是,凡事都抬不過一個理字,哪個缺心少肝的敢做出這等悖主忘恩的缺德事,不用您動手, 咱們莊戶們第一個饒不過他!”。
說話的兩個人牛老漢都認識,是臥牛村來的,也就是俗話說的‘托兒’。
有人帶頭,就有人響應,先是臥牛村搬來的那群人,緊跟著就蔓延到整個蘭陵莊子上的莊戶。畢竟絕大多數農民還是質樸的,雖然大唐沒有產權保護這種說法,但偷師這種事一向被人不恥,悖逆家主更是大罪,沒人會去冒險這麽做。
最後選了四十幾個人,有男有女。牛老漢很有心,把兩個作坊的最後一道工序,大部分都交給了臥牛村的老班底。一個四個人,其中三個娃都跟著蕭庭學過人工呼吸,見了蕭庭的面,不叫爵爺,而是叫師父。另外一個娃是原先蘭陵莊子上一個寡/婦的大兒子,以前跟著寡婦在村口擺攤賣酒水,得過蕭庭的賞錢,是蕭庭打招呼插隊的。
接下來就是培訓,釀酒和製藥的過程,被蕭庭分成了好幾道工序,負責每一個工序的人,只需要掌握他負責工序的手藝就成,原本要專業人士才能完成的工作,這麽一分解難度直線降低,只要不是傻子,稍微用點心都能掌握。
後世的培訓機構是為了賺錢,蘭陵莊子上的培訓純粹就是貼錢,堆成小山一樣的原材料硬生生的被拿來練手,牛老漢看的心疼不已。好在釀酒和製藥的原料實在不值幾個錢,又有慕一寬‘孝敬’著,七八天之後,工人終於開始上崗。
又過了幾天,第一批成品的龍虎丹、啤酒,還有少量的洛神丹出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