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庭帶了兩個家丁,騎著玉獅子就朝莊子外衝,老馬玉獅子好像也能感受到主人的心情,不用蕭庭揮鞭就跑的飛快。
莊子上人來人往的,兩個家丁跟在後面一路大喊:“閃開了,爵爺去救人!都讓著點!”
將作監的工匠光天化日之下被刑部鎖拿,莊子上的人看的一清二楚,當然知道蕭庭這是去救工匠們的。人群紛紛散開,蕭庭遠去之後,莊子上的人就有人議論開了。
官道邊上,趙氏的酒水攤子裡坐滿了人,自從銷售啤酒和沙湯以來,趙氏鋪子儼然就成了一塊金字招牌,不光有官道上往來的客人,甚至連長安城裡都有人慕名而來,沒過多久,竟然有了不少回頭客,趙氏臉上的笑容也一日比一日多了起來,愁容漸去,比以前多了幾分成熟婦人的光彩。
“為了幾個匠人,你們爵爺就敢闖刑部大牢?”一個青衣小廝模樣的人,不可思議說,聽他話裡的意思,是個外來路過的家夥。
青衣小廝身邊坐著的一個灰衣漢子,不時的咳嗽幾聲。這人一張國字臉如同刀刻出來一般,相貌極為硬朗,看起來歲數不大,最多也就三十的樣子,可兩鬢竟然已經斑白如雪。
“你懂個逑!”一個蘭陵莊子的漢子鄙夷的望了他一眼:“咱們爵爺最講義氣,那幾個匠人幫過莊子,爵爺哪能見死不救!”
“這話說的在理,客官您去長安縣打聽打聽,咱們爵爺可是出了名的菩薩心腸,莊戶上的人,就沒不感恩戴德的。”趙氏端過來兩碗啤酒放在桌上,然後雙手合十,衝天自語:“隻願菩薩保佑爵爺多福多壽。”
“咦?趙氏你一家子不都被和尚害慘了嘛,你還信菩薩?”那個蘭陵莊子的漢子笑道。
趙氏臉微微一紅,搓著手笑道:“嗨,以前是不信的,自從見了爵爺之後,俺又信了。”
趙氏半老徐娘,本就頗有幾分姿色,加之近來這日子越過越好,半點煩心事都沒有了,氣色也比以往大有不同,這一羞一笑,倒真有些動人。
那漢子見狀,故意逗她:“趙氏,你老實說,你和爵爺是不是……”
“胡沁什麽呢!”趙氏一下子板起了臉,厲聲打斷了那漢子的話:“鄉裡鄉親的,你調笑我兩句,我不說什麽,你若是敢敗壞爵爺的名聲,你信不信我一頭撞死在這裡!”
那漢子嚇得一縮脖,伸手在自己臉上輕輕的打了一巴掌,告饒道:“玩笑,玩笑。”
“小心你的嘴,這話傳出去,不光是我不待見你,咱莊子上只怕容不下你了!”趙氏道。
這兩人說話的時候,之前那個一直咳嗽的白發灰衣漢子已經端起了一碗酒,自言自語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蕭蘭陵果然名不虛傳。”
“你咳成這樣還喝?”他身邊的青衣小廝俏生生的嗔了一眼,目光嬌俏,竟然又是個女扮男裝的雛兒。
“嘿,我這毛病,就得靠酒來治。”灰衣漢子哈哈一笑,一飲而盡。
……
蕭庭騎馬朝長安城跑,還沒到半路,就遇見了熊二。
“爵爺,人沒押到刑部,直接送到長安縣大牢去了。”熊二騎在馬上大聲道。
“走,去長安縣衙!”蕭庭一撥馬頭,朝長安縣衙方向馳去。
……
宋國公府。
久不露面的宋國公蕭銳老神老在的坐在蒲團上打坐,蕭守道卻急的像是個熱鍋上的螞蟻,在房裡轉來轉去,一邊走,一邊念念叨叨的。
“平日看起來挺精明一個人,怎麽到了要緊關頭就犯糊塗了,這麽明白的事都看不清楚。仗義?仗義能當飯吃?李德謇那樣的人物都應為仗義兩個字倒了大霉,他蕭蘭陵如今能比得上當年的李德謇?阿爺,您說說怎麽辦,咱們好歹得想想法子,救他一救。”
“這事有些蹊蹺。”蕭銳黏著長須:“你把今日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說一遍,記得,一個字也別錯漏了。”
蕭守道記性好的令人發指,語速極快的把在蕭家發生的一切複述了一遍,竟然連蕭庭說的話都一字不錯。
“哎,修齊還是太嫩了,少了些歷練。”說完之後,蕭守道又是歎道。
蕭銳沒有接話,微微皺眉沉思了片刻,然後眼皮一翻,望著蕭守道搖搖頭,長歎了口氣。
“守道啊,不是修齊嫩,是你太嫩了。”蕭銳緩緩道。
“啊?”蕭守道愣住了:“您是說,他該去救人?這是為何,我不懂。”
“說白了也簡單,只要花些心思細細去想,其中的奧妙其實不難明白。不過即便是為父,也是花了一番心思也想通其中關鍵所在,蕭蘭陵一個不到二十的少年,連個正經的官職都沒有,竟然片刻間就悟到了,難得,實在難得。難怪陛下如此看重他。”
蕭銳說完,盯著蕭守道一通打量,有些無奈道:“守道啊,你比修齊也大了好幾年,可跟他一比,你才像個雛兒一般。”
“我的親爹,您就別賣關子了!”蕭守道鬱悶道。
“我問你,朝廷為何要鎖拿這幾個匠人?”蕭銳問。
“河南郡公走馬工部,自然要立威,處置幾個匠人,殺雞儆猴。”蕭守道脫口而出。
“立威?呵呵呵,連閻立德都被免了職,這威風難道還不夠?或者說,這幾個最大也就從七品的官匠,處置他們能比處置閻立德更能震懾工部?”
“恩,您這麽一說倒也是,連閻家兄弟都倒了霉,已經處置了一個尚書一個監正,何必再處置這些雜魚官匠立威。再說了,無非也就是個削職為民,也起不到什麽立威的作用啊。”
蕭守道畢竟也是世家出身, 對於官場上的爭鬥不算陌生,被蕭銳一提醒,立刻舉一反三:“何況,工部正是用人之際,與其罷了他們的官,倒不如讓他們戴罪立功。這倒真是啊,何必在來整這幾個普通的官匠?”
“這次算你沒說錯。”蕭銳微笑著點點頭:“河南郡公雖然耿直剛烈,但絕不是個由著性子來一味狠辣的酷吏,論起官場上的事,連為父也未必就勝過他。處置這些人,總是有個目的。”
“照這麽說,處置那些官匠,這是故意做給修齊看的?”蕭銳疑惑道。
“不錯,就是抓給他蕭蘭陵看的!抓人的時機太多,若是真的不想讓蕭蘭陵牽扯進來,完全可以等那些匠人回家之後再抓,何必光天化日去蕭家莊子抓,這不是衝著他蕭蘭陵臉上打一巴掌嘛?這麽一來,整個長安都知道蕭蘭陵的人被抓了。”蕭銳道。
“那到底意欲為何?即便如此,修齊也不該冒險出頭吧。”蕭守道問。
“你能想到的,對方也能想到,他們要的,就是蕭蘭陵按著常理行事,不出頭管這些匠人。”蕭銳道。
“這我就不懂了,難道這麽不對?您也告誡過我,毒蛇咬手壯士斷腕,何況那些匠人對於修齊而言,根本算不得‘腕’,而河南郡公也不是什麽毒蛇,而是一隻猛虎。”蕭守道說。
蕭銳歎道:“這就是我說的你不如蕭蘭陵的地方了。他的出身遠遠不如你,可你的眼光,離著他卻差的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