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和播種、灌溉這種必須嚴格遵守農時的活不同,收割受到的時間限制相對寬松,你一天收不完就兩天,兩天收不完就三天,總之趕在糧食爛地裡之前收割了就行,即便像蕭庭這樣的外行,如果肯下死功夫,二十幾畝田也不是就真收割不完。所以即便收割機就算發明出來,意義也遠遠不出大功率水車,不過蕭庭是個懶人,本著能輕松一點就輕松一點的原則,反正左右無事,就開始琢磨起簡易收割機來。
這年頭想要做大型自動收割機肯定不行,動力是最大的阻礙,現在不可能搞出來什麽柴油發動機,連柴油都不可能,蒸汽機也不是一天兩天能琢磨出來的,但是做一個簡單的手工收割機還是有可能的。
一邊想,一邊拿了根小棍子在地上寫寫畫畫,把腦海裡的模型大概在畫出來。手動收割機的模型有點像是以前電視上小鬼子工兵掃雷的工具,一根長長的杆子,一頭拿在手裡,另外一頭貼近地面,不過不是圓形的鐵圈,而是三片刀片組成了像電風扇扇葉一樣,用一根繩子作為傳導,固定在幾個相互咬合的齒輪上,用力一拉繩子,下面的刀片就會像電風扇一樣轉起來,不用彎腰,就能一邊走一邊割麥,勞動量大大下降,效率卻能提高不止一倍。不僅僅是麥子,也能收割水稻之類的農作物。
蕭庭把宋大頭叫過來,指著圖紙大概和他講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問他能不能實現,先做一個模型出來。宋大頭琢磨了片刻,說:“這個東西和水車不一樣,齒輪轉的太快,用木頭的怕是不行,不到半天齒輪就得磨壞了,得用精鐵。還有下面的刀片,用鐮刀不行,太鈍了,也要用好刀,這條拉繩,麻繩扯著太費力,最好用牛筋代替……”
宋大頭不愧是專業人士,家傳的手藝幾輩子的工匠了,蕭庭一說他的想法,宋大頭立刻就從專業的角度提出來好幾條意見,最後拉著蕭庭,小聲道:“小神仙,您這法子秒是秒,若是舍得花錢,也能做出來。可您想啊,這又是精鐵,又是牛筋的,少說要大半貫錢吧。況且巧器易損,越是精巧的東西,越容易損壞,花半貫錢做出來還得不斷的花錢養護著。莊家人窮啊,哪個莊戶人家願意花大半貫錢錢做這個東西?大戶人家倒是有錢,可大戶人家也不會親自下田割麥不是。”
聽宋大頭的意思,這收割機就算是能做出來,也是得不償失,大半貫錢等於一戶普通股農家的在豐年半年收入了,莊戶人家多的就是時間和力氣,沒有人會為了為了省那麽點力氣,就花掉半年的收入去做收割機。
這些問題倒是蕭庭沒有意料到的,宋大頭算是說道了點子上,造價太高,作用不大,是個雞肋產品,就算是朝廷大力推廣免費贈送,農戶也不會用,因為還牽涉後期的保養維護費用。
蕭庭撓撓頭,看來自己最近日子過得太飄忽,有點脫離群眾了,這不好,很不好,我們的一切力量來源於群眾,一切智慧來創造力來源於生活,脫離了群眾,再好的創意都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注定了沒有市場。
不過既然連圖紙都畫出來了,半途而退不是蕭庭的風格,想了想,對宋大頭道:“現在不用管那麽多,你做一個最簡單模子出來,全部用木頭都行,有了實物之後,再根據實物不斷的改進,哪裡不行就改進哪裡。反正我這幾天沒什麽事,正好琢磨琢磨,或許有什麽好法子能解決材料的問題。”
“那成,包在我身上,明兒個一早就能做好。”宋大頭點頭道。
第二一天一大早,宋大頭就把做好的實物模型送到蕭庭的手上,非常簡陋的一個東西,一根空心竹竿,一頭是三把卷了邊的鐮刀組成的扇葉,一根細麻繩從竹竿裡穿過,連著下面的幾個木頭齒輪。宋大頭抓住麻繩露在竹竿外的一截用力一拉,竹竿和齒輪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竹竿靠近地面的一頭掛著的幾把鐮刀就緩緩的旋轉起來。
不過轉速很慢,按照這幾把鐮刀的鋒利程度,想要割麥子怕是不可能,割豆腐還差不多。
宋大頭拎著收割機模型,有點為難的對蕭庭說:“小郎君,還有樁事,我做好了之後才發現,這東西怕是根本用不了。”
不用宋大頭說,蕭庭這時候也發現了這個簡易收割機存在一個最大的問題,繩子拉一下之後沒法縮回去,根本拉不了第二下,想要拉第二下讓扇葉再次轉動,就必須解開繩子,重新困在下面的齒輪上,非常費事,就算拋開材料簡陋的問題,用精鐵和牛筋等等上等材料改進,這台收割機也只能是個樣子貨,效率也遠遠不如手工割麥。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效率。
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加一個有彈力的金屬扭動裝置就行,繩子拉一下之後會自動收縮回去,不過以大唐目前的冶金水平,根本做不出那種有彈力的記憶金屬。
搞了半天,白費功夫了,教訓啊,這就是脫離群眾的下場。好在乾活的是群眾,蕭庭只是個高高在上的指揮者,一滴汗沒流,只是動了一個念頭,就讓群眾屁顛屁顛的忙活去了,這又是群裡群眾的好處了。
熊二如今怕是已經不能算群眾了,作為蕭庭親衛和臥牛村別動隊隊長,熊二最應該算是鎮壓群眾的暴力工具,暴力工具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看見群眾宋大頭手裡的收割機眼睛一亮,驚道:“俺滴個娘咧,這是啥兵刃?還會轉的,這一下子下去,還不把人腦袋給割掉了?”
蕭庭白了他一眼,當然能把腦袋割掉了,要是有彈力金屬,這東西稍微改改就是一個血滴子。不過就現在這樣子,不要講腦袋了,小弟都割不掉。
宋大頭有點忐忑,大概覺得不應該當面指責小神仙,搓著手訕訕道:“小神仙你別往心裡去,胖子不是一天吃成的,魯班祖師爺還學藝三年呢,既然有了想法,咱們早晚能琢磨出來辦法。你說是不是這個理?怕就怕連想法都沒有。”
蕭庭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這段時間是怎麽了,從熊二開始,臥牛村這幫子人好像一個個都變聰明了,講出來都暗含哲理玄機,唯獨自己越來越笨似的,這不科學。
宋大頭拎著簡易收割機,比劃了兩下,繼續說道:“不過這東西還真是奇妙的很,就算不能割麥,說的不定能做點別的啥,就算啥都不能作,當個玩意留著也是好的。”
做點別的?蕭庭眼睛一亮,又忍不住多看了宋大頭兩眼, 宋大頭是準備下地割麥去的,腰上別著把鐮刀,背後背了一個能裝進小孩的大籮筐,手裡握著長柄的竹竿收割機……整個人的造型很眼熟,好像在哪裡看見過?
在哪呢?到底在哪見過呢?想起來了,在中央台農業節目上看過,宋大頭這時候的造型,如果後面背著的是個裝種子的桶,手裡的竹竿和後面桶連接在一起的話,就是一個活脫脫的單人播種裝置!
想到了播種,蕭庭的思路一下子寬闊起來,逆向思維嘛,收割機不成,做個播種機行不行?如果能做出播種機,其價值要遠遠超過收割機。
和收割不同,播種對於農時的要求更嚴格,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一戶農家可以種田的數量,一畝田一個人手工播種往往要大半天時間,一戶人家在當前沒有機械化輔助靠純手工的情況下,累到吐血也只能種四五十畝。如果再能解決播種問題,臥牛村這些人在付出同樣勞動力的情況下,至少能多種一倍面積的田。當然了,這是上面允許你開荒地的情況下。
“小神仙,你想啥呢?沒事的話,俺去割稻去了。”群眾宋大頭開口問。
“大頭啊,你立功了!”
蕭庭心情大好,哈哈一笑,重重拍了拍宋大頭的肩膀:“這麽個能工巧匠,怎就沒媳婦呢?好好乾,來日我親自給你做媒說一門親事!”
本就是隨口一說,沒料到宋大頭卻扭捏起來,紅著臉結結巴巴道“您說話可得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