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薛康背叛、惹上官非之後,偵探事務所就沒有再接受新的委托,原先的委托人也基本上都撤銷了單子。當時陳浮也是自身難保、情緒煩躁,因此一次性將所有的員工遣散。
現在,偌大一個辦公樓裡,除了陳浮,薛康的妻女三人之外,就再也沒有多余的人,倒是顯得空曠、冷清。
陳浮把這娘倆帶到公司,就不再招呼,而是自己到辦公室處理一些事情。他並不急讓公司重新開業,相反,一些繁瑣的業務能放就放,除非遇到那種高難度、高收益的委托,才會考慮接手。說實話,以前事務所的經營,並不賺錢,有幾年甚至還出現了虧損。陳浮之所以接下許多吃力不討好的單子,一來是出於興趣,二來是為了維護師父創立的招牌,第三,也算是略盡人意、幫助一些相對弱勢的委托群體。
但他一個人的精力畢竟有限,現在新的目標既定,當然是希望將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發財大計上面。
“嘟!嘟!”
點開電腦裡的一個名為“不三神探”的文件夾,陳浮再一次瀏覽了裡面的word文檔。這是一部二十余萬字的懸疑推理小說,是陳浮閑暇時,以師父蘇星辰為原型寫下的,算是一種對師父的致敬和緬懷。當然,小說裡面偶爾也會加入了一些自己遇到過的棘手、有趣的案子。
陳浮本來不想發表這本小說,但現在金錢掛帥,一時之間又找不到合適的項目,因此便想著找幾個名氣較大的出版社聯系一下,多少能有點收成。
誰知道人家名氣大、譜也大,忙活了一陣,連編輯都聯系不上,隻好草草的往幾個電子郵箱投稿了事。
“叔叔……”
辦公室門外,那個賣火柴的、哦不,是玩手機的小女孩,忽然賊頭賊腦的探了進來,她朝陳浮給了一個甜甜的笑容,露出可愛迷人的小酒窩。比起之前極端抗拒的態度,簡直轉了五百四十度。
“什麽事?”陳浮眉頭皺起。好端端的,被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叫成叔叔,總感覺怪怪的,我的樣子看上去很老嗎?凌雲小區那些三四歲的小娃娃,見了面都隻叫自己哥哥的――雖然從薛康那裡算起,這女孩是該叫自己“叔叔”沒錯,但她叫得毫無誠意,隻是一副有求於人的樣子,還不如被她叫成“大變.態”呢,那樣的話,自己理都不用理她。
玩手機的小女孩鬼鬼祟祟的關上門,眼角時不時的瞥向外面的母親,走到陳浮身邊才小聲的道:“叔叔,我們做個交易,好嗎?”
“行(交易)吧。”陳浮倒也想看看這小女孩一口一個叔叔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麽藥,所以一口答應下來。
誰知道,小女孩隨即鄙夷的白了陳浮一眼,道:“切,誰要和你做性.交易啊,我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好不好?”
陳浮登時一愣,也不知道這丫頭片子,是真的聽錯了,還是無理取鬧,故意把“行”曲解成“性”。就不免端起“叔叔”的架子,要把她給轟出去。
小女孩趕忙亮出一個信封,有恃無恐的道:“這是我那死鬼老爹寫給蘇h姐姐的一封遺書,想不想知道裡面寫的是什麽?”
“薛康的遺書?”陳浮心中一跳,這極有可能是薛康的懺悔書,但陳浮已經幫薛康兜了謊,這時候如果師姐看到了遺書,那之前白費心機不說,很可能連帶自己也會被師姐記恨上。
師姐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被身邊的人欺騙。所以對陳浮來說,要麽就不騙,要麽就得騙到底,永遠不被她發現。
當然,陳浮雖然緊張這封遺書到底寫了什麽,但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道:“那你想要交換什麽?”這些年,陳浮和形形色色的人都打過交道,面對這麽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孩,自然能輕易拿捏住。
小女孩睜大眼睛,仔細留意陳浮的臉色,見陳浮沒什麽變化,果然就以為他不怎麽在意,興致一下子低落下來,道:“我想知道外面電腦的密碼。手機沒電,都快無聊死了。”
陳浮啞然失笑道:“就這麽簡單?”
小女孩猶豫了一下,道:“這封信,是薛康對老媽千叮萬囑,讓她務必交給蘇h。我是趁著剛才老媽不備,才從她包裡偷過來的。如果你不想被蘇h知道有這封信存在,我還要……一萬的封口費。”她直呼薛康姓名,非但沒有半絲敬意,反而語氣中充滿怨恨。由此可以推測,她來找陳浮交易,說不定不是為了電腦密碼,也不是為了一萬塊錢,而僅僅隻是為了破壞薛康臨死前的安排!
陳浮手指輕輕的點了點桌面,笑道:“你要一萬?”
小女孩有些心虛的道:“額,看你人還不錯,給你打個八折好了。”
陳浮又問道:“你們有沒有看過這封信?”
女孩就嘟起小嘴道:“鬼才稀罕呢!”
“那好吧,成交了。”陳浮點了點頭,拿起紙筆,把外面電腦的開機密碼寫下來。女孩看了一眼密碼,就把信封交給陳浮,然後歡天喜地的跑到外面玩電腦去了。
陳浮略感驚訝,這是一個十三位數的複合密碼,那女孩不帶走密碼紙條,說明她看一眼就全記住了,記性倒是相當不錯。
走到門邊,將房門反鎖。
陳浮這才仔細的查看了這封遺書。信封口處,並沒有拆過的痕跡。
取出裡面的遺書,的確是薛康的筆跡。
上面寫著:
“蘇h,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人世了。首先,請你原諒我的背叛,但我不後悔……在我的計劃裡,我是先投靠杜安博,讓他收拾了陳浮,然後再利用自己掌握的證據作為籌碼,讓杜安博不敢對你染指。你是完美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可是……當你看到這封遺書的時候,說明我已經失敗了,對不起,請你原諒我的無能……”
“……給你送信的女人,其實不是我老婆。她隻不過是我十九歲那年,跟師父去齊州鄉下查案時的犯下的一個錯誤。我對她沒有任何感情,隻是因為她替我生了個女兒,才不得不負責……但我的脾氣很差,常常對她們母女倆又打又罵,把她們當出氣筒……至於我為什麽會發脾氣,其實你應該明白……”
“……我知道,老師對我恩重如山,陳浮對我也算厚道尊敬。但我卻控制不住自己強烈的嫉妒心。我恨陳浮,是他奪走了原本屬於我的一切;我也恨老師,是他讓我變得一無所有。但是,我愛你,蘇h。還記不記得你六歲那年,你曾親吻我的臉頰,說長大了你要嫁給我……呵,我想,你一定不記得了,因為在你的記憶裡,早已全被陳浮的影子佔據……但我對你的心意,永遠不會變……”
“……可是,你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老師曾逼我發下毒誓,不準我說出來……陳浮,其實是那個人的兒子,當年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他才會被老師給帶回來,他是你的親弟弟,和你有著不可分割的血緣關系,你們兩個人,根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叮!”
陳浮的眼前,一片火光亮起。那是他點起了打火機,然後將這封所謂的遺書,付之一炬。
信裡面提到的東西很多,陳浮了解到薛康的那個女人叫馬荷,是個爛賭鬼,他的女兒叫馬采菱,性格叛逆、不求上進……
薛康之所以會說得這麽詳細,那是因為他內心希望蘇h能收留馬荷母女,替他好好的照顧這對可憐的孤兒寡母,算是一些彌補。但薛康心中有愧,又不敢厚顏無恥的明確提出這樣的要求。
對陳浮來講,其實這些都無所謂。畢竟在薛康背叛之前,總還有幾分兄弟情義在。但最讓陳浮難以接受的是,薛康竟然說他是蘇h的親弟弟!
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呢!
自己最心愛的師姐,轉眼間就變成了自己的親姐姐?
開玩笑,就算薛康要離間師姐和自己的感情,但也沒必要出這麽下三濫的招數吧!
你以為你死了,我就得相信你的鬼話?!
亦幸虧這封信落在自己的手上,要是師姐看到的話,說不定就信以為真,一輩子都不會接受自己。
接著,陳浮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煩悶。一直以來,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薛康說自己是那個人的兒子。那個人是誰?
當年發生了那樣的事,又是什麽事情?!
這究竟是子虛烏有的杜撰, 還是薛康刻意的在暗示些什麽?
“哐當!”
辦公室外,突然傳來異響,像是有什麽東西重重的摔到地上。
陳浮就忍不住厲聲喝問道:“怎麽回事?!”
外面傳來馬荷戰戰兢兢的聲音,道:“額,那個,我本來隻想衝杯咖啡的,但是操作不來,結果不小心把它摔壞了。”
陳浮打開室門,看見咖啡機四分五裂的摔在地面上,一片狼藉,而馬荷則手足無措的站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陳浮無奈搖頭,這女人也真夠笨手笨腳的,那咖啡機本來就已經壞了,也不知道還去搗鼓它做什麽。
馬荷看陳浮臉色不悅,就小心翼翼的問道:“這機子我,我會賠給你的,它應該不會很貴的,對吧?”
陳浮板著臉,道:“隨便你吧。”心中卻突然想笑,原來這女人一直沒發現咖啡機已壞,也不知道她是少根筋還是怎麽的,難怪薛康臨死了都不放心她娘倆。
“多、多少錢?”
陳浮還未出聲,另一邊專心致志的玩著遊戲的馬采菱忽然插嘴道:“馬荷小姐,那是全自動意式咖啡機,網購價一萬五千五,你有那麽多錢嗎?”
馬荷頓時面如土色,呆了半晌,這才蹲下來收拾咖啡機的殘體,局促不安的道:“我、我試著修修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