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收拾好房間，又吃了點東西，劉偉和堂弟堂妹被三叔帶去找野山蜂蜜，到晚霞滿天的時候才回來，幾人臉上都是難掩的笑容。

　　劉偉的爺爺做過赤腳醫生，跟老軍醫學過藥方，最善用中藥大黃來製藥，當過老師，甚至還偶爾客串一下風水先生，在舊社會的鄉村，很多人都身兼風水先生、教師、中醫三門職業。

　　這老宅是爺爺幾十年前親自選定地方建設的，要是把這小村子的地勢當做一條翻身的地龍，老宅的位置剛好就在龍嘴處。

　　也不知道是爺爺真有神通還是什麽，家裡五兄弟在村子裡是最早發跡起來的，劉偉記得自己小時候，大概是二十年前，這老宅就建起來了。上下兩層火磚房，內外鑲瓷，鋪著地磚，外面還有一個可以停二十部摩托車的院子，種著一株柚子樹和一株葡萄架，在院子裡還有一口老井，安裝著電動抽水機。住房對面是大廚房、衛生間、洗澡房，屋頂有一個大水箱蓄水。

　　在以前劉家就是十裡八鄉的富貴人家，可惜這並沒有給劉家帶來什麽好處，劉父這邊鄉裡劉偉總感覺充滿了銅臭氣味，小時候經常感覺到側陰陰的眼光在看著自己，甚至劉偉以前還曾經被同鄉拐賣了去。反倒是劉母家鄉給劉偉的感覺更好，那村子很小，人也不多，一村子就像是一家人一樣。

　　現在全國農民都進城打工建樓，賺的錢很多，一年下來幾萬塊或許在城市裡不算什麽，放在鄉村就可以建一層樓了，夫妻兩人一起去打工三年，一套四層樓的架子就能建起來。

　　劉偉拿著一個大玻璃罐的蜂蜜笑著回家，一轉身看到周邊的房子，心情就不好了。四五家房子建得很高，把自家祖宅兩面給遮住了，而且還有幾家的棱角對著自己家。農村人都比較迷信，棱角正對著算是詛咒了，自己讀大學最後兩年沒回來，這幾家怎麽這麽建房子?

　　“阿偉哥哥，林浩?”

　　“大曉?”

　　“阿曉?”

　　劉偉看到院門口站著的那鵝黃色大衣的少女，頓時就是眼睛一亮。這是隔壁家的姑娘，比自己小兩歲。以前劉偉都叫她‘曉’，這幾年前她老媽又給她生了個妹妹後，她就叫做‘大曉’了，本名是什麽劉偉一直不知道。

　　大曉從小就很漂亮，劉偉隱約記得自己小時候，老爹和她爹口頭上定過娃娃親，後來老爹到鎮上去工作，這事也就慢慢沒人提了。

　　老爹經常要出差調動，老媽在鐵合金廠工作也忙，劉偉小時候多半時間是在老家住，倒是常常和大曉一起去玩，到中學前劉偉每個年也至少在老家待兩個月，和大曉的關系一直不錯。

　　家門外百米遠有一條河，劉偉十二歲時的暑假一天在河裡游泳，撲通一聲大曉從岸邊跳下來。那時候的大曉十歲，發育得比同齡人要好一些，河邊長大的孩子游泳能力比劉偉這體育愛好者都強，劉偉到現在還記得她遊累了之後上岸，那劣質的小和被水弄得透明，讓當時的劉偉看呆了，第二天劉偉一大早從夢中驚醒，濕漉漉的一片。

　　“大曉，今天晚上過來吃飯吧?”劉偉看著已經亭亭玉立的少女，一句話脫口而出。

　　“這個……”

　　“阿曉過來吧，我們也很久沒見了，今天家裡殺雞，我二伯還弄了燒烤架，我們一邊吃一邊聊天啊！”劉偉的二妹劉林浩把東西往大哥懷裡一塞，過去拉住了大曉的手。林浩是三叔的女兒，三叔一家的戶口一直到十來年前才辦的農轉非，劉偉的二妹從小在農村生活，和大曉玩到了十來歲才分開的，關系比一般的表親都要好。

　　“好吧，你們先回去，我回家和我爸說一聲。”

　　過了一會兒，大曉就拿著一掛肉過來了，農村人講究禮尚往來，就算是隨便來吃兩口飯，一般也要帶上兩個糍粑，大曉帶一掛肉是帶得有些多了。

　　奶奶一邊笑眯眯的收下東西，一邊招呼著大曉進門。

　　“我阿偉呢?我阿偉呢?該吃飯了。”

　　幾個小輩正在小客廳裡看DVD聊天，奶奶出現了，這是她第二次來了，距離上一次來叫‘準備吃飯了’也就兩分鍾。

　　“奶奶偏心，每次都隻喊大哥。”劉林浩嘟著嘴巴。

　　這兩年劉偉都沒回老家，也就是說這是兩年來第一次家裡人員齊聚。爺爺幾年前去世了，現在奶奶最大，坐在最裡面，然後是五個兄弟、五個媳婦，還有從4歲到24歲的一群小輩。劉偉吃了兩口飯才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問題，這好像是家庭聚會！那請大曉過來似乎是自己魯莽了……

　　“阿偉，聽說你準備進省籃球隊了是不是?”大曉看著劉偉的身板，感覺很強壯，但比電視上看的那些似乎是弱了不少，有些擔心打不打得過。

　　“那是老黃歷了，他現在在跑龍……”

　　“呵呵呵呵呵，我之前做了一段時間演員，不過現在我入股了一家連鎖超市，跟著朋友做點小買賣。二妹，吃菜，吃菜。”劉偉抹了一臉冷汗，在桌下輕輕給了劉林浩一腳。

　　白天的時候劉偉拿出了給所有人的禮物，加起來小萬塊呢，連二叔的弟弟都給了一身衣服加起來有一千多！

　　財不能露白，瞎顯擺的後果是很嚴重的，二妹想買愛瘋5，還差兩千塊，就要跟自己大哥借。劉偉自己剛進大學的時候用的還是諾基亞百元機，直接就對二妹說了句‘借你兩千泡狗屎’，把二妹氣走了，現在這是來報復的。

　　“你別搗亂，錢我借你不行嗎?”劉偉小聲在二妹耳邊說道。

　　“我就知道哥哥你最好了。”劉林浩笑眯眯的。

　　兄妹倆一起長大的，包括現在兩人回老家基本都是待一起，每次過年一起去村口的小店買糖和鞭炮，人們都說這兄妹倆又回來了。對於這個從小帶著的妹妹，劉偉一直很是疼愛，兩千換以前他也會借，更別提現在有了透視眼了。之前沒借是想晾二妹兩天，怕她總跟自己要錢學壞了。

　　“阿偉你以前做過演員?那演過什麽?”大曉頓時來了興趣。

　　“於正的笑傲江湖。”

　　“什麽！你演了這個！”大曉果然驚得眼睛滾圓，不過接著她又疑道，“但我怎麽沒在裡面看見你?”

　　“咳，那個，家裡有碟，一會兒我指給你看……”劉偉雖然只在電視裡露過背影，但大曉應該能分辨是他。

　　“大曉，吃肉，別隻吃菜。我和你爸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你就當是自己家。”劉父隔得老遠用漏杓給大曉盛了一杓牛腩，大火鍋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

　　“學業還好，我是學地質的，讀書壓力不大，不過要找個好工作就難……”

　　“那不用怕，這兩年你伯伯我還不會退休，到時候你可以來我們單位試試。”

　　飯桌上聊天是中國人的傳統，很多事情其實就是在飯桌上商定的，古人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在這時代已經沒人遵守了，吃飯談事情，睡覺前打電話才是這時代人的習慣。

　　劉偉剛吃飯的時候還沒感覺，後來才慢慢意識到，老爹這絕對是在相兒媳婦！自己從沒帶過女友回家，老爹估計是又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戲言！

　　後來連劉母也偶爾找大曉問東西，連大曉也察覺到了！

　　大曉到後面微微有些臉紅，劉偉也覺得有些尷尬，他和大曉都多久沒見了，這不是瞎扯嗎?農村女孩結婚早，大曉在外地讀書沒結婚，但指不定有結婚對象了。而且她曬得有些黑，Y省地處高原，紫外線強烈，Y省姑娘一般都是這個膚色，看多了的劉偉更喜歡那天那狐狸精那樣的白嫩妹子。而且村裡人在婚姻方面是相當嚴謹的，要真商量好了，立馬就得結婚生孩子，劉偉現在還沒好好談過戀愛呢！

　　本來老朋友見面話該挺多的， 剛才也一直聊，不過吃飯後劉偉和大曉眼神一碰，就都感覺到尷尬。

　　二叔弄了很多燒烤工具回來，吃飽了一群小輩們就去弄燒烤，長輩裡也有幾個童心未泯的玩得愉快，二叔還把一個番薯丟到了火堆旁邊，動作頗似打保齡球，很有韻味，這個老騷貨……

　　“阿偉，奶奶幫你把牛肉串好了。”奶奶笑眯眯的拿著一串肉串過來。

　　劉偉之前還奇怪奶奶怎麽會去串牛肉，原來是給自己串的！娘疼小兒子，奶奶疼長孫，這話還真沒錯！幾個弟弟妹妹都在一旁嫉妒的看著自己大哥。

　　“奶奶，我自己來就可以了，您在一旁歇著，我給你弄點魚。”劉偉連忙過去。老人家從小生活就不好，生養五個孩子也辛苦，劉偉是一點都不敢讓自家老祖宗累著。

　　老人家現在感覺生活挺好的，她養出了五個又高又壯的孩子，其中有三個大學生，現在又有一群外孫圍著自己，年輕時那些整自己的人，他們的孩子可沒有一個比自己的孩子有出息。

　　唯一不滿的就是大孫子都二十四了，也沒讓她抱上曾孫……

　　老人家正要說些什麽，忽然感覺腦袋有些暈眩。

　　劉偉手快，連忙抱住了瘦小的老太太。

　　“奶奶！奶奶！”

　　“奶奶！”

　　“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