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一切事宜,林琪穿過演武場和馬場,走進她的住處——現在是阿斯特麗徳的囚牢。
這裡同樣由惡魔遺跡改造而來,內部空間很大。
時隔四十多天,再次看到阿斯特麗徳,林琪發現她的臉色變得很差,兩頰明顯消瘦了不少,眼窩也變得深陷,原先那個精神奕奕、光彩照人的準媽媽如今看起來給人一種搖搖欲墜的危險感。
“這個家夥……”
在走進這個房間之前,林琪就察覺到了其中某個家夥的關注,阿斯特麗徳的腹部隆起的程度果然遠超她的預計——已經不僅僅是生長過快了,裡面的胎兒的大小已經超出了正常范圍。
兩道視線穿過阻礙,刺到了林琪的身上,其中蘊含著的情緒讓她感到一陣煩躁——這書利用聖光之力傳遞來的共感,讓自身的情緒蔓延到其他人身上。
阿斯特麗徳腹中的孩子在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掌握了聖光之力,他讓林琪知道他心急了,他現在就想出來!
林琪一下明白了阿斯特麗徳變得如此衰弱的原因。
阿斯特麗徳肚子裡孕育著的是一個怪胎,這個家夥天生就能使用聖光的祈願的力量。林琪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擁有了自己的意識,已經開始了對外界的觀察。這樣的存在對始終呆在一個女人的肚子裡,不能自由行動心生急躁一點也不奇怪。
所以他會期待自己盡快長大,盡快從阿斯特麗徳的肚子裡出來。
聖光是心想事成的力量,聖潔之靈的願望會在不知不覺間成為現實。
所以,阿斯特麗徳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虛弱的看起來幾乎命不久矣,生機幾乎被腹部的怪胎吸收殆盡。
林琪忽然感到一點點的憤怒,她從沒設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聖潔之靈應該是什麽樣的存在?
傳說中的雅多是精靈族乃至整個世界的史詩英雄——他們注定為普羅大眾犧牲一切。而林琪眼前的這個聖光之靈卻在未出世之前就先把自己的母親變成了這種樣子……天生擁有超凡之力,未出生就開始觀察外界,為了出生幾乎要殺死孕育自己的母親,這樣的生物真的是聖潔之靈嗎?真的是聖光想要的東西嗎?
他看起來就像一隻惡魔,一個天真的、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麽事情的惡魔。
“太過分了。”林琪快步走到阿斯特麗徳身前,雙手扶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上,想要和裡面的胎兒做更直接的交流。
阿斯特麗徳似乎有些害怕,她向後縮了縮身體,卻因為沒有力氣的原因無法躲開林琪的雙手。林琪這時才注意到阿斯特麗徳的眼中居然含著眼淚,她注意到這個女人的眼中埋藏著深深的恐懼,強烈的心靈波動高度她阿斯特麗徳的內心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而在此之前,她居然對此一無所覺。
“這個家夥!”林琪看向胎兒位置的雙眼一下變得嚴厲,“居然干擾我的感官!”
阿斯特麗徳的身體開始發抖,她注意到了林琪眼神的變化,眼淚一下流了出來。
“求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會長大人……”
會長大人……林琪眯了眯眼睛,阿斯特麗徳本應該親切地稱呼她“林琪”,本該活潑地和她開著玩笑,本該自顧自地憧憬著她未來的寶寶是多麽的可愛!
和這樣一個可愛的母親交流,對林琪來說是一件值得享受,可以讓她心神放松的事情。
但是現在……
“聖光……有時候也是無情的啊……”
林琪歎了口氣,心靈之力切入阿斯特麗徳內心,暫時封閉了她對外界的感知,放在阿斯特麗徳隆起腹部上的雙手開始散發出淡淡的金色光芒,隨著金色光芒的擴散,林琪能感到阿斯特麗徳腹中胎兒的蠢蠢欲動!
和預計中毫無二致,依然是強烈的迫切感,阿斯特麗徳腹中的胎兒向她傳遞的情緒除了對出生的向往沒有其他的東西。
遠比林琪手上更強烈的金色光芒從阿斯特麗徳的腹部向外散射,將整個房間都照成了金色,強大的力量隱藏在金光之中,林琪和胎兒瞬間達成了契約,獲取了這些力量的控制權。
雖然已經提前從雅多那裡知道了可能發生的狀況,但林琪依然覺得氣憤。但如果不接受胎兒的契約,那這些聖光之力很可能會被他的強烈願望所左右,從而變成可能對阿斯特麗徳造成巨大傷害的形態。
“治愈的力量……”
林琪拿開雙手,讓聖光在掌心聚集起來,變成兩顆金色的光球。要防止阿斯特麗徳在接下來的過程中受到太大的傷害,就必須扭轉胎兒對她造成的影響。
之前安排好的“接生人員”已經在門外等候,做好了全部的準備。
對阿斯特麗徳來說,這個時候生育絕不是簡單的早產,她的身體已經被非正常生長的胎兒吮吸的幾近乾涸,從她每天的進食量以及現在的身體狀況就能發現她體內的胎兒對她來說是個多大的負擔。
而且為了從阿斯特麗徳的身體上獲得更多的營養,胎兒簡單的願望對阿斯特麗徳造成的後果卻難以想象——她的身體完全變成了一個只會對胎兒輸送營養的工具,阿斯特麗徳幾乎將全部的養分輸送到了胎兒的體內,卻無法保留自身需要的部分。
“真是可悲的……惡心的……可惡的……”
林琪心中閃過無數個年頭——聖光是祈願的力量,聖光能改變現實,能讓不可能成為可能。
這種力量是可愛的、純淨的,但它可能造成的後果卻難以預計。
林琪現在需要做的是讓阿斯特麗徳變成人類應有的正常狀態,但她自己無法做到這樣的事情——所以必須借助聖潔之靈的力量,通過聖潔之靈,她讀取了整個世界的願望。
一個健康母親的生育,應該是怎麽樣的?
“莉莉,我愛你!”…“親愛的,給我生個女孩吧!”…“聖光保佑,母子平安。”…“一定要長得帥啊,我的兒子!”……
真是可愛的,純淨的願望,自古以來的,近乎無窮無盡的願望。
這些願望聚集起來,讓聖光的形態變得不可思議,林琪都無法阻擋這些願望對她的感染,她手中的聖光脫離了她的控制,變成了聲音和光影。
嬰兒響亮的啼哭聲,母親慈愛的面容,孩子茁壯成長的過程,妻子完全恢復了健康——林琪不清楚自己看到了什麽聽到了什麽,她能確認的只有聖光的力量確實對阿斯特麗徳造成了正面的影響。
“只要變得比現在好……應該就可以了。”
林琪皺著眉頭,看著阿斯特麗徳,她的臉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一點,體內的變化應該遠比表面巨大——在聖光的作用下,她的身體已經做好了生育的準備。
而她體內的胎兒, 已經迫不及待。
“接生人員”們從房門魚貫而入,她們都是一些從赤南城中請來的女醫師,每一個都有豐富的接生經驗,被林琪蒙蔽了心靈而完全看不到室內閃耀著的聖光,只知道全心全力地履行職責。
林琪退出了房間,閉上眼睛,將意識沉入到聖光的世界中。
聖光的世界,依然被巨大的記憶樹覆蓋著,樹下的小桌依然還在那裡,並沒有隨著林琪的離開而消失。聖靈雅多坐在小桌旁,面無表情的樣子似乎在出神。
“我按你說的做了,”林琪坐到原來的位置上,帶著嘲諷的神色對雅多開口道,“沒想到你們這麽心急,居然把一個普通的女人弄成那個樣子。”
“……”雅多沉默,被聖光籠罩的臉龐露出幾分陰沉,良久之後她才開口道,“為了聖光,我們偶爾需要一些人犧牲……”
“你說什麽?!”林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東西。
“在一些必要的過程上,我們需要一些犧牲。”雅多的語調平緩下來。
“犧牲……犧牲……”林琪冷笑一聲,“你居然說出了犧牲這個詞……犧牲不該是自願的嗎?”
“難道對聖光來說,犧牲還有其他的什麽含義?”
林琪身體稍稍後撤,讓她和雅多的距離變得更遠些。
“告訴我,聖光對‘犧牲’的定義到底是什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