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白雲,清香的草味迎面撲來,更是沁人心脾。在這處鋪滿青草的肥沃土地上,搭滿了各種大小不一,顏色各異的圓頂帳篷。而這些帳篷中,又有一頂帳篷座落在此處的最中間,它比尋常帳篷還要大出十來倍,帳篷的周圍,更是站立著不少身穿露肩皮衣的草原勇士在拱衛著。
“閻柔,讓我率部跟你南下可以,但是想要讓我跟軻比能合作,你認為這事可能嗎?”帳篷內,一個面相凶狠的虯髯大漢,先是抓起了桌案上的刀具,有節奏的拍擊著桌角,然後看向對面席地而坐的閻柔,面露戲謔的問道。
這個面相凶惡的虯髯大漢,正是此間帳篷的主人,也是這方圓近萬裡草原的頭領,東鮮卑部落的單於,步度根!
聽到步度根這樣說,閻柔也只是淡淡一笑。對於步度根跟軻比能之間的仇怨他當然是知道的,是因為軻比能為了奪權,殺了步度根的哥哥,扶羅韓。
雖然知道這事,但是閻柔還是相信,在南下掠奪漢地這樣的機會面前,步度根還是會選擇信任自己,放下跟軻比能之間的間隙。
想到這些,閻柔將桌案上的那盤羊肉推遠,雙臂頂在了桌案上,身體微微往前傾,神態認真的看著步度根,勸說道:“步度根,如今漢朝已經是名存實亡了,公孫瓚又死在了冀州。而且漢境內的那些諸侯們,現在正忙著在爭奪領地,哪裡會有時間顧得上我們?這是個絕好的時機!”
“你閻柔的話,我信!既然是絕好的時機,我們何不一起聯手,直接南下!為何還要找上軻比能那個小人一起?”步度根將刀具重新放回了桌案,看著閻柔的眼神有些不解。
相對於其他人,步度根對閻柔是絕對信任的。很多人都以為閻柔是代表烏恆,聯合自己的東鮮卑對抗公孫瓚。但是他們並不知道,其實閻柔在小的時候,曾經在東鮮卑待過很長一段時間,而那時候,兩人就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哪有那麽簡單!你知道公孫瓚死後,接任幽州的是誰嗎?”聽步度根這樣說,閻柔知道他將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苦笑的說道。
聽到閻柔這話,步度根那凶狠的面相,頓時擠成了一團,很是苦惱的思索了起來,看那樣子顯然是對於幽州近來的情況了解甚少。
閻柔見步度根那苦惱的模樣,知道再讓他想個一天,他也想不出什麽來,只能繼續開口道:“公孫瓚死後,接任幽州的是一個叫劉備的人,此人自稱是漢室宗親,深得幽州境內百姓的擁戴,現在他已經將所有原屬公孫瓚的人馬,收歸在了他的旗下,如今幽州有兵馬七萬余。
而且據說那劉備手下,還有兩個萬人敵的兄弟。我們想要南下,這劉備就是最大的阻礙。若是就我們二人聯手,就算打垮了劉備,那還能剩下多少兵力?所以我才會想到軻比能,要是他也加入的話,此次南下,絕對能夠滿載而歸!”
在聽完閻柔的話後,步度根也再不瞎嚷嚷著什麽,不可能跟軻比能合作之類的了。
閻柔自然是可以信得過的,他既然這樣說,那就證明若是此次沒有軻比能跟著一起南下,可能只能止步於幽州。如果是這樣的話,南下還有什麽意思?因為對於幽州的進犯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步度根更渴望的目標是富庶的冀州。
想到了這裡,步度根豁然站起身來,雙手撐著桌案,目光凌厲的看著閻柔道:“閻柔,這件事情我答應了!但是我這樣做,不是願意跟軻比能那小人和解了。這只是暫時的,等南下回來,該怎麽打,還怎麽打。這事你得跟軻比能說清楚!”
“哈哈哈!好,那麽此事就一言為定!我這就去說服軻比能,你也要趕緊將那些在外的部落召回來!”得到了步度根的應允,閻柔不禁開懷大笑了起來。雖然步度根說這是暫時的,但是閻柔一直相信,在相同的利益面前,仇人也會變成盟友。
閻柔走後,隨著步度根的一聲令下,東部鮮卑的各大小部落,齊齊帶著善戰的勇士,向著單於帳所在的位置而來。成群結隊的草原戰士們狂奔著,頓時讓整個東部草原喧嘩了起來,只因為他們要南下!
相較於步度根,軻比能常年帶著部族想要南下,只可惜因為要應付東鮮卑的步度根,沒有足夠兵力,所以經常被公孫瓚所阻擋。不過雖然屢次南下受阻,但是這並沒有打擊到軻比能南下的信心。
而軻比能之所以堅持南下,也是有原因的。因為小時常年居住在漢地邊塞,所以軻比能對於漢地的文化很是癡迷。
在草原上的其他遊牧民族,隻想著要如何獲得更肥沃的草地之時,軻比能已經在策劃著該如何帶領著部族居住漢地,成為其中的一員了。所以在閻柔剛剛進入了軻比能的帳篷,說出了南下之事後,根本不需要再多說什麽,兩人便是一拍即合。
烏恆的智將,閻柔。東鮮卑的單於,步度根。還有佔據了西南鮮卑,野心勃勃的軻比能。這三個邊境的梟雄,已經準備向漢地的境內,舉起那磨得閃亮的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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薊縣,劉備府邸內。劉備坐於上首,拿著一封戰報,臉色顯得有些不好看。
“主公!自從主公宣布了跟兗州,冀州,形成同盟之後,那些黑山軍也是日漸張狂。如今,那張燕更是直接斬殺了上谷郡的各地官員。我等是否起兵征討,奪回上谷郡?!”見到劉備那發青的臉色,孫乾沉聲請示到。
聽到孫乾的話,劉備想到了場合不對,急忙收起了臉上那難看的表情。將目光放到了廳內眾人的身上。
此時廳內,除了孫乾,簡雍,關羽,張飛四人,還有一個模樣俊秀的少年郎。這個少年郎,就是不久前劉備在漁陽郡招攬來的田豫。
看到田豫的那一刻,劉備心中那因為上谷郡被黑山軍奪取,有些煩躁心情,瞬間好上了不少。田豫雖然年輕,但卻是真正的將才!不論排兵布陣,還是計謀方面,在劉備看來他都是相當出色的。
“田豫,對於公祐所說之事,你有何看法?這黑山軍又該如何處置?!”劉備注意到,廳內的其余人盡皆是在等著自己下令征討黑山軍,唯有田豫獨自低著頭,不知他在想著些什麽。因此,便出口向他問道。
廳內眾人見劉備問計田豫,並沒有感到驚奇。因為他們當初在漁陽郡也是見識過他的本事,所以反倒是將目光投向了他,想要看看他會有什麽新奇的說法。
原本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想著其他事情的田豫,感受到眾人的目光,這才抬起頭來,先是打量了四周,然後疑惑看向劉備問道:“主公這是在問豫?”
聽到田豫這話,劉備臉上的笑意卻是絲毫未變,因為他知道田豫剛才肯定沒聽到自己在說些什麽,但是他也不生氣,笑著開口道:“我想知道,對於黑山軍佔據了上谷郡,你有何看法?”
田豫聞言,在廳內眾人注視的目光中,低著頭,在廳中來回走了起來。等待了片刻時間後,似乎想到了什麽,田豫豁然抬起頭來,看著上首的劉備,正聲說道:“不用理會,既然張燕想要那上谷郡,主公便將上谷郡讓與他!”
不用理會?!聽到這話,不僅其他人不可思議的看向田豫,就連原本對他信心滿滿的劉備,此時也是被他這話給砸蒙圈了。
“田小子,你這話說得倒也輕巧。好不容易拿下大半個幽州,這才短短幾個月時間,上谷郡要是任由張燕那廝給佔據了,大哥怎麽跟幽州的百姓們交代?還有那些諸侯,豈不是要笑話我們?”張飛是心裡忍不住話的主,聽到田豫這樣說,便急忙跳出來嚷嚷道。
見張飛已經搶先開口了,孫乾也沒了顧慮,斟酌了下言語:“田豫啊,三將軍雖然說話直白,但是確實也是這麽個理,若是不去理會此事的話,主公恐將難以對治下的那些百姓交代啊。”
聽完兩人說的話,田豫並沒有露出其他的神色,而是目光灼灼的看著上方的劉備,想要看看他對於自己的說法,是怎麽想的。
劉備見田豫沒有反駁張飛跟孫乾,反倒是看向了自己,也是冷靜了下來。經過幾個月的相處,讓劉備對於田豫的智慧有了深刻的認識,照理說他不可能想不到張飛跟孫乾說的這些,那麽其中難道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想到了此處,劉備的臉上重新出現了笑意。看向他問道:“三弟跟公祐所言,想來你也是心裡有數的。既然是這樣,那麽不用理會上谷郡的張燕,難道有其他的原因?”
劉備的話剛剛說完,田豫隨即大笑了起來。如果剛剛劉備因為張飛跟孫乾兩人說的原因,而執意要奪回上谷郡的話,田豫肯定不會再多說什麽,現在看來,劉備果然沒讓自己失望。
大笑完之後,田豫先是掃視著廳內的眾人,然後向著劉備拱手施禮道:“主公,豫以為留著張燕在上谷郡,對主公而言,才是最有利的。不知主公可曾想過,若是北方的烏恆跟鮮卑聯手,大舉南下!屆時以幽州如今的兵力,該如何自處?”
田豫不但從小聰慧,而且十歲開始便與邊塞的烏恆跟鮮卑爭鬥,對於這些塞外蠻夷的習性,可以說是一清二楚。
如今天下大亂,而公孫瓚又死在了界橋。在沒了公孫瓚的威脅,而且幽州初定的情況下,田豫很難相信,那些常年被阻在塞外的蠻夷會不動心。而剛才劉備在跟孫乾他們討論上谷郡的時候,他就是在想著這些事情。
“你的意思是,如果鮮卑跟烏恆入侵幽州,那麽首當其衝的便是上谷郡,所以要借助黑山軍的兵力,為我們擋住他們的入侵?這樣我就明白了!但是為何你會如此肯定,那些蠻夷會大舉南下?”聽到田豫的解釋,劉備瞬間明白了過來,坐直了身子,正色的看著田豫問道。
談到北方的鮮卑跟烏恆,劉備也不得不正視起來了。在公孫瓚帳下做事的幾年時間裡,劉備也是見識過烏恆的厲害之處,然而那僅僅是小部的烏恆在作亂。若是烏恆全力南下,再加上個更為強大的鮮卑的話,劉備很難想象那種結果,會是怎麽樣的。
“因為烏恆的閻柔,還有鮮卑的軻比能都想要南下!以前漢室余威還在,而且有公孫瓚能夠阻住他們。現在諸侯並起,公孫瓚身死,他們沒理由不抓住這樣的機會,南下是必然的!”見到自己的話得到了劉備的重視,田豫眼中閃爍著亮光,神色自信的說道。
若是遠在北方的閻柔,知道了幽州這個跟他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年,能夠道破自己現在的算計,估計會很後悔當初在漁陽郡的那個小村莊內,沒有命令部下追殺那個小男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