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雪來得有些晚了，若是來得早些的話，曹艸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長安城下了。”伸手將侍女斟好的溫酒接了過來，一飲而盡。賈羽看著窗外那緩緩飄落的鵝毛白雪，感慨的說道。

　　酒樓二層內，此時這裡除了賈羽跟那名侍女之外，還有一個身穿布衫的青年坐在賈羽的鄰桌。聽到了賈羽這話後，那青年先是看了看外面那被白雪覆蓋的世界，然後瞥了賈羽身旁的侍女一眼，淡淡的開口道:“不管是曹艸也好，李催也罷，既然先生就要離開了，這些事情也就輪不到你來操心了。”

　　對於這布袍青年人的話，賈羽只是笑了笑，將飲空的酒盞放在了桌上，等待著那名侍女的再次斟酒。反倒是那個侍女在聽到這話後，手中的動作一滯，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因為侍女的這一滯，她手中把持著的酒壺，灑出了不少的酒水在桌面上。

　　看到了那些灑在桌面上的酒水，侍女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反應有些大了。急忙拿出了手絹，侍女一面在忙著擦拭桌面，一面哀求的抬起頭來，看著賈羽告饒道:“打擾到了先生的雅興，奴婢該死！”

　　看了看侍女的模樣，賈羽先是伸手拿過了桌面上的酒壺，為自己斟上了一杯酒，然後淡淡的開口道:“你一個女子，想要在這亂世中生存，確實也是很不容易。但我不懂，在這世道人人都想躲避禍亂，為何你卻要幫那李催來監視我?”

　　聞言，侍女那正在擦拭桌面的手臂一僵，臉上的表情也因此凝固了。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監視的舉動，居然已經被賈羽給得知。

　　無法得知自己究竟是如何暴露的同時，這侍女渾身顫抖的匍匐在地面，語氣淒涼的開口解釋道:“先生！奴婢也是逼不得已的啊！李將軍挾持了家中的老母跟弟弟，要奴婢監視先生的舉動。若是奴婢不這樣做的話，老母跟弟弟的命就保不住了，奴婢真的是逼不得已的！”

　　對於侍女這看似淒涼的解釋，賈羽那平淡的臉色上，出現了一絲嗤笑的嘲諷之色:“因為賈某很怕死，所以一旦身邊有陌生人接近，我都會徹底查明那人的來歷，你當然也不例外。若是你沒騙我的話，今日或許真能放過你。可惜了，可惜！”

　　聽到賈羽這話，侍女再傻也該知道，他不僅知道自己身為李催奸細的身份，還將自己的身世來歷探查了清楚，自己說的這謊言，在賈羽看來，不過就是個笑話！

　　想清楚了這點，侍女也不再偽裝了，只見她那匍匐在地的身子，突然彈地而起。手中持著一把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的軟劍，指著賈羽，神色狠戾的說道:“既然先生已經得知，我也隻好冒犯了。沒有李將軍的同意，先生休想擅自離開長安城。”

　　眼見那原本楚楚可憐的侍女，搖身一變，竟然成為了面前這令人心寒的殺手，賈羽心中為她感到悲涼的同時，將目光投向了鄰桌的布袍青年，苦笑的開口道:“蒙欽，你想用這種方法解決禍患，那便趕緊出手吧。否則等下我被她給擒下了，這事情可就鬧大了。”

　　聽到這話，侍女的眉頭一皺，將目光瞥向了坐在鄰桌，那個被賈羽稱為蒙欽的青年。

　　雖然不相信蒙欽能夠在自己距離賈羽那麽近的情況下，阻攔自己擒下賈羽。但是為了保證李催交付的任務，能夠順利完成。侍女還是沒敢有絲毫的怠慢，腳下移動著，將手中的軟劍對著賈羽的脖頸遞了過去。

　　看見那名侍女動了，蒙欽的眼中閃過了一道冷芒，先是伸腳一勾，將身旁那杆斜靠在桌面的長槍勾起騰空，然後甩出那條被白芒覆蓋的右腿，狠狠的擊中了滯留在空中的槍端。

　　隨著蒙欽那被白芒覆蓋的右腿擊中了槍端，長槍化身成為了一道白芒，呼嘯的朝著那侍女所在的方向，飛射而去。

　　那侍女雖說主要的目的是擒下賈羽，但目光卻是一直放在蒙欽的身上。眼見那道白芒向著自己飛射而來，眼中早已布滿了駭然的神色，她怎麽也想不到那個看似普通的布衣青年，竟然會有如此深厚的內勁。

　　侍女很清楚以那道白芒飛射而來的速度，絕對會在自己擒下賈羽之前，射穿自己。因此只能將手中刺向賈羽的軟劍，向身後一甩，軟劍已經成了一把筆直的長劍，橫立在了胸前。

　　看著侍女持著長劍的手臂，覆蓋上了一層白芒，蒙欽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詫異的神色。在他看來，侍女身為女子，卻在這個年紀擁有罩氣附體的境界，實屬難得了。李催竟然舍得讓這樣的人來監視賈羽，也算是下了血本了。若是普通罩氣出體的攻擊，還真有可能讓她給攔下了，但是想起自己的招式，蒙欽的臉上又掛起了一絲冷笑。

　　在蒙欽的注視下，那把繃直的軟劍跟白芒接觸上了。剛一接觸，便見那侍女的手臂一扭，軟劍便如同長蛇一般，纏繞在了白芒之上。被軟劍纏繞了之後，白芒上覆蓋的罩氣卻是驟然消失，露出了包裹在裡面的那杆長槍。

　　“滋。。。嘭！”不待侍女高興自己攔下了這奪命的一擊，那杆被軟劍纏繞的長槍，卻是突然高速旋轉了起來，然後在侍女駭然的眼神中，掙脫了軟劍的束縛，槍尖穿透了她的胸口，貫入了她身後的牆壁之內。

　　看著那倒在地上，已經死得不能再死的侍女，賈羽伸手抹去了額頭上，因為剛才被軟劍逼近而溢出的冷汗。將目光放在了蒙欽的身上，意味深長的說道:“這就是你蒙家的遊龍十八式?果然厲害！就是不知道，當你遇到冠軍侯，能否仗著這槍招，戰而勝之了。”

　　聞言，蒙欽的臉上的神色一變再變，最後更是陰沉著臉色，很是不耐的開口道:“冠軍侯的實力如何，又與我蒙欽何乾?你當初救了我一命，我便還你恩情！你想投靠冠軍侯，那是你的事，等這次將你護送至陽翟城後，我便會離去。”

　　蒙欽的回絕，讓賈羽的眉頭不禁緊皺了起來，出言呵斥道:“在這個亂世中，以你的身手確實也能夠安然的過活下去。但是你想過沒有?如今天下烽火四起，還有免於戰亂的地方能夠讓你苟活?而且我知你胸懷軍略，這樣的日子真是你想要的嗎?”

　　“這件事情，你不必多說！什麽時候要離去，在酒樓門口留下信物，到時候我自然會來尋你！”賈羽的話雖說讓蒙欽心中出現了動搖，但是一想到老父臨死前的交代，蒙欽便再次堅定的回絕道。

　　說完這些話，蒙欽也沒有再理會賈羽的反應，先是伸手將那已經成為死屍的侍女拎起，從窗外甩了出去。然後將那把貫入牆壁內的長槍拔出，便對著酒樓的窗外躍了下去。

　　蒙欽做事的乾淨利落，讓賈羽眼中閃過了一抹讚賞的神色，同時也為他拒絕為孫凌效力而感到惋惜。

　　待得聽到酒樓下方街道傳來的騷亂動靜，賈羽這才“驚慌失措”的大喊道:“快來人啊！有刺客！。。。。。”

　　“你們說那曹艸是不是瘋了，不在兗州待著，偏偏率軍跑來長安城下受罪?他自己受罪倒也罷了，可卻害得我們這個冬天也不好過，這種狗屎的天氣，還得整天把守嚴防！。。。。。。”

　　城頭上，李催身披一件厚重的錦衣披風，在副將跟幾名親衛的陪同下，聽著身邊那些士兵傳來的輕聲抱怨，咬牙切齒的盯著城外那座在白茫茫的天地中，很是顯眼的曹艸駐營。

　　越看李催越是憤怒，直至最後更是提起腳來，狠狠的踹在了那被凍硬的城垛上。

　　因為腳上傳來的腫痛感，李催心中的那股怒火得到了短暫的平熄，冷聲對著身旁的親衛吩咐道:“去將文和先生請來！”

　　“是！”眼見李催此刻的情緒明顯不太友好，親衛哪敢遲疑?應了一聲，便頭也不回的奔下了城頭，向著賈羽的府邸奔走而去。

　　“將軍，不好了！文和先生被刺客行刺了！”在李催焦急的等待中，那個前去通報的親衛，火燒屁股的來到了他的身旁，急聲開口道。

　　“什麽，那文和先生現在怎麽樣了?！刺客人呢，抓到了沒有?”聽到這親衛的回報，李催頓時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拽起了那名親衛，厲聲喝問道。

　　李催知道，自己能有今天至少有一半的功勞是屬於賈羽的。如果不是他在自己身旁出謀劃策，不要說趕走牛輔，呂布了，就長安城內那不安分的天子跟群臣們，就夠自己喝一壺的了。如今在曹艸圍城的關鍵時刻，賈羽竟然遇刺了，這讓李催如何不緊張?

　　“有勞李將軍費心了，賈某只是手臂被刺客劃傷了一下，並無任何大礙，若不是那侍女突然暴起護主，用自己的身體替我擋下那刺客的一擊，讓我得以逃脫，恐怕我現在也見不到李將軍了。”賈羽捂住了手臂那處被自己用利刃割傷的傷口，臉色蒼白的看著正拽著親衛的李催，心有余悸的說道。

　　不待李催詢問那刺客是何等身手，竟然能夠將自己精心培養的殺手給滅殺之際，賈羽則是一臉疑惑的再次開口道:“說來也奇怪，那刺客武藝高強也就罷了，可當時那侍女離我甚遠，卻能趕到那刺客的長槍刺來之前，擋在我的面前。難道她。。。”

　　“文和先生沒事就好！一個侍女而已，興許是念主心切，這才驟然爆發，能夠護得先生的周全，想來也是她之所願，厚葬了便是！”深怕賈羽猜到了那侍女的真實身份，不待他將話說完，李催便出言打斷道。

　　“也對，像這樣忠心護主的侍女，確實不該懷疑她，厚葬！”見李催打斷自己的話語，賈羽的嘴角掛起了一絲微不可見的詭笑，輕語念叨著，似是在說給李催聽，又似在自語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