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 這一夜,月明星稀,但是,後世幾乎所有的史書都將這一夜形容為“天地黯淡”“蒼生色變”。
算主統領萬法門時代,以及作為那個時代象征的以集合論為根基的算學體系,就在這一夜死了。
而就在講道帶來的動蕩尚未平息的後半夜,這次動蕩的主角與核心人物王崎就身著黑袍,抱著彌,跟著另一個宗師,借助傳送陣來到一個小小的分壇裡。
這個分壇非常小,常駐修士也就是一個元神期而已。
那個領王崎過來的宗師輕輕一歎,看著王崎,道:“王道友,我不明白上面為何要派你這種天才弟子去執行這種任務。不過,你是仙盟這一代最有可能成就逍遙的人,更是有可能成為巔頂逍遙的人。這一次,你千萬要小心,不要太過冒險。”
這位宗師並非是王崎熟悉的劉毅。雖然與王崎相關的事務多是劉宗師負責,但這位這次委實是來不了——他也是萬法門的一份子,也不幸的在王崎的講道之中身受重傷。
不過,他雖非萬法門,卻也沉浸在那一場講道帶來的思辨震撼之中。因此,他也不理解,仙盟為什麽要將這種肯定可以成就逍遙遊的人才派出去執行這種有生命危險的任務。
“多謝先生提醒了。”王崎小小,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去執行滅絕戰的。
“另外,上面還有一個交代。那邊的凡人,不要傷了。元嬰期以下的,能留就留。超過分神期,就盡數消滅。”
王崎點點頭,表示自己清楚。
連心傑和連心靈早就在那兒等著了。他們兩個人一見到王崎,就驚呼:“你是……”
“王崎。”王崎摸了摸自己的臉。考慮到他剛剛在全神州秀了一把臉,還是不要太過小看海外古法修的情報能力。出發之前,他就特地拜托了彌,用化形神通改變他的面部。
化形神通是不能夠徹底將一個人的外貌模擬成另一個人,但是還是可以徹底改變相貌。就比如說。控制“雙眼皮”這一性狀的血脈根是隱性,那通過化形神通,就可以將之化為顯性。
再加上王崎直接從細胞層面改變自己身體,有意識的消耗或者生成脂肪。就可以讓自己的臉看起來就像另一個人。
而且,完全沒有任何偽裝的痕跡。
連心傑又看向王崎抱著的彌。現在彌還是一副五六歲小女孩的樣子,怎麽看都像是一個累贅。連心傑皺眉道:“王道友,你這是……”
“咳咳。”王崎強調道:“從現在開始,我就叫做夏離。這是我妹妹夏彌。我就是一個拖家帶口逃往海外仙門的。記住。”
連心靈怒道:“你居然帶著一個小女孩……你知不知道,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放心吧,‘小女孩’。”彌平靜的說道:“若是真的要計算年歲,我起碼也是你的百倍以上。”
金丹期極限壽元也不到一千年。彌的壽命,起碼也比金丹期高上兩三個數量級。
“這是……化作人形的大妖?”連心傑很自然的做出聯想。
這個……這個家夥不過是金丹期弟子,居然能夠抱著一個起碼是化形往上走的大妖到處跑?
“這個化形天衣無縫,就算是聖帝尊也不能窺破。”王崎強調道:“記住,從現在開始,我們兩個就是兄妹,我表面上的身份就是你們父親秘密在外培養的弟子。現在了卻了在大陸的塵緣。帶著自己的妹子前往仙門。具體的東西,你們也不知道太多。”
這個理由是真闡子還有其他熟悉古法修那邊情況的人一起想出來的。
不說天衣無縫,但是也不會引起沒必要的懷疑。
在告別了那位宗師之後,王崎問連心傑:“好了,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麽走?”
“往東。”連心傑道:“西疆的防線非常嚴密,又有無數守疆使時時巡查,海疆更是有許許多多的煉虛修士把守,根本過不去。相反,神州東海就只有一個扶桑千機閣鎮壓,小心的繞過去就不會有事了。”
聖龍淵很不巧在西海。所以龍族對西海看得格外重。至於東海,龍族就沒那麽重視了。因此,仙盟早在百年之前就肅清了東海海妖,將之據為己有。
可沒成想。這在古法修眼中反而成為了好進入的一邊。
王崎心中思索片刻,然後道:“這方面你是專家,跟你走便不會有錯了。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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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三日後,歌庭齋裡,算主希柏澈正在收拾東西。
他在這個書齋呆了幾百年。這裡早就有無數屬於他的痕跡。而現在,他就要將這些屬於他私人的東西打包帶走。
當然。他也會留下一些東西。比如說,他所著的書,他寫的文章。但是,他慣用的文房用具,他記載他個人思路的筆記,都要帶走。
其他的歌庭派修士,都靜靜的看著這個老者。
最後,他從懷裡取出一把黃銅的鑰匙,交到何外爾手裡,笑道:“好了,孩子,這是你的地方了。”
這把鑰匙,就是歌庭齋內部的鑰匙。
歌庭書齋分為內外兩個部分。外一部分就是普通的客廳、茶室。這裡的鑰匙人人都有。而內一部分,則是藏書閣與一間臥房。那是歌庭齋齋主的地方。
自算王高嗣開始,這把黃銅鑰匙已經傳承四五代了。
很難想象,佔據萬法門半壁江山的歌庭派,其領袖之證,就是一把沒有任何靈性的黃銅鑰匙。
或者說,歌庭派也從來不需要什麽鎖什麽陣來守衛。“歌庭派”這三個字的威名,就足以震懾一切宵小。
何外爾心情複雜的接下了這一把黃銅鑰匙。他是算主的弟子,即使理念不合,他也視算主如父。他也想象過。自己接過這一把黃銅鑰匙的一日。
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在這種情況下接下這一把鑰匙。
“歌庭派啊,還是要改一改作風了。”希柏澈歎道:“這一次,我險險將歌庭派帶入了死路。這並不正確。”
“如果你理解的話。咱們歌庭派內部以後也不要搞什麽離宗連宗的站隊了。另外,也不要再像我那時一樣,一個核心主導一切……”
……
算主又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
“老師……”“師父……”“老門主……”
希柏澈哈哈大笑:“好了好了。都不要這種表情了。我只不過是道心淪喪,又不是要死了。”
“您現在道心淪喪,實力十不存一。在西海可千萬要小心啊……龍族的強者可不同於古法修,不好惹的……”艾若澈忍不住道。
“你師父我可是很惜命的。”希柏澈語氣輕松:“修者壽元悠長。對於長生唾手可得的我來說,活下去就代表無限的可能性啊!”
——只要活下去,總有重塑道心的一日。
算主走出萬法門山門的時候,算君正一步步地從門外走入。
就在萬法門的山門處,兩代奇才擦肩而過。
如同兩個時代的交錯。
算主繼續走著,似乎這畢生的大敵也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力了。而算君則露出一絲嫌惡的表情。
“小子,在這件事上,我瞧不起你。”
算君的年紀,比算主大上兩百多歲。
希柏澈笑了笑。沒有回頭。
龐家萊一臉晦氣的回到了自己的書齋,對著自己為數不多的同道道:“那個離宗的,如今這下場,也是給你們的一個警示。切記,不要以為自己真的接近道了。”
有人問到:“算君,您今後有什麽打算?”
“最近倒是悟出了一些有趣的東西。”算君笑了笑:“百多年前我研究‘三體問題’的時候,順便弄出了一點算學工具。最近在‘外面’操弄天體的時候,又有了點領悟。”
——我和那個希柏澈不一樣。
——即使在今日,我也在不斷的接近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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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月亮又經過了一輪圓缺。轉眼之間,時間就過去了一個多月。
距離萬法門的那一次大崩潰。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了。
低階的萬法門修士,都已經回到了正常的軌跡。而高階的修士,也在逐漸恢復當中。
在這一段時間裡,神州又發生了許多大事。其中許多都與萬法門息息相關。
算主黯然離開萬法門。而算君重新入主神州。這些日子裡,算君的少黎派與歌庭派殘黨、已經脫離歌庭的馮落衣、圖靈真人等人緊張對持。不過,現在萬法門剛剛被不完備血洗,離宗連宗的爭端還不至於爆發。
另一方面,算君似乎又在醞釀新的算學。
誰也不知道,這位君臨萬法門長達數百年的算學暴君。又準備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
在被不全、無非二重道理轟炸過的廢墟之上,又有無數算理在誕生。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希門二十三問當中第一問的解答。
連續統假設的證明。
萬法門真傳蘇君宇也憑借這一證明,一躍成為近百年來,萬法門真傳弟子當中的第二人。
至於第一人,當然就是一個多月前,震懾諸多逍遙的萬法門真傳弟子王崎了。
就算是算君當年,也不過如此。
不過,在這一輪萬法門的變動之中,這位第一人,好像完全沒有出聲。
誰也不知道,在距離神州至少三萬裡的一座小島上,王崎正在展開他新的傳奇。
PS: 第四卷,完。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