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 鎮界山,神州東土之處的一座山峰。它原本是古時兩門派勢力的交接之處,是以叫做“鎮界山”。這山不算高,也不算大,但多少還有些名號。
而就在近日,這一座山,便算是完了。它好像是被人生生劈開,然後剁掉一半,隻余一個屏風似的懸崖和半座山。那斷口處,光滑如鏡,甚至比刀劈斧砍還要平滑。
這便是一個法力失控的元神期宗師隨手一擊造成的結果。
“當時,我本想護住這座山,以免傷到山那邊的小門派……”一個天靈嶺的宗師望著這屏風一般的懸崖,歎道:“只可惜,沒有壓下來。”
原本,那無意識的混亂一擊,是可以將整座山給吹飛的。
天靈嶺煉虛期修士畢羅倩微微歎息:“這本來也怪不得你。”
在她的身後,另外幾個天靈嶺的宗師正用擔架移送一個昏迷不醒的萬法門修士。其中更是有人按住那個萬法門修士的胸口,源源不斷的灌注命之炎,吊住這人的性命。
那個沒護住山峰的元神期修士好奇道:“師姐,這到底是什麽論文啊?這麽有威力?”
哪怕是當年的縹緲之道創立也不過如此!
畢羅倩微微煩躁的搖搖頭:“不知道啊……我也不清楚他們為什麽……那些萬法門的呆子為什麽會這麽在意一個言語的把戲。”
一些天靈嶺的修士在第一時間聽到所謂“不完備”的時候,都以為這就是一個腦筋急轉彎式的智力題!
這些天靈嶺的宗師,是專門針對性的救治那些散落在各地的萬法門宗師的。由於萬法門對思辨的要求更大,對實證的要求非常小,所以並不要求聚在一地。有一些萬法門宗師,會選擇在自己家鄉或者其他景色優美的地方定居。
這些人的附近,不一定有能夠鎮得住場面的高階修士。所以,為了應對有可能的大場面,天靈嶺所有還有空閑的宗師都被發動了起來,就連歸一盟、焚金谷、縹緲宮、焚天府也都派出了部分人手。
馮落衣長久的集訓終究是有價值的。天靈嶺陽神閣已經從那些集訓者的道心動搖之中。找到了一點規律,提前對所有大宗師三階的萬法門宗師進行了評估,並總結出救治的預案。
即便如此,仙盟也不敢說能夠保證處處無事。
“希望這樣崩潰的萬法門修士終究只是少數吧?”畢羅倩只能如此感歎半聲。隨後。她看向坐在另一邊的一個失魂落魄的男子:“鄭道友,你看你還能走嗎?”
那個男子好像完全沒有聽到畢羅倩的招呼,只是在那兒看著自己的兩隻手,喃喃自語:“這怎麽可能呢……不應該是這樣啊……”
這個元神宗師也是畢羅倩他們找到的、在外遊學的萬法門宗師。畢羅倩大步走到這個姓鄭的男子面前,一把將之拎起:“鄭道友?你究竟在發什麽瘋?”
那個姓鄭的男子也是元神期的宗師。一身萬法門的修法玄妙非常,可在煉虛期的女子面前,根本就沒有反抗的力量。他晃了晃腦袋,然後苦笑:“對不起……我現在,心裡非常亂……”
畢羅倩搖搖頭:“若是沒有問題,我們就走吧?先跟我們去附近的天靈嶺駐地一趟,為你鞏固心神,鎮壓元神悸動。”
“多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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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紛飛,澤被萬物。淅淅瀝瀝聲中,天地如洗。煥然一身,萬物生長。
但是,在這個地方,有些人只看得到陰霾。
益虛山,古益州之地,如今萬法門止別府。
而在一萬年前,這裡便是萬法門前身之一的天機派算門所有。
萬法門永遠是一步不徐不疾的樣子,永遠以恆定的姿態在向前進。雖然並不是那麽的有活力,但是卻生機綿長。而這個別府卻是相反的。時光仿佛在這裡凝滯了一般,一切都顯得那麽古老。
萬法門本部雖然不在這裡。但是,卻有許多幾千歲的老怪物在這裡養老。他們是最初的一批今法修,也是資歷最老的今法修。古法的修行拖遝了他們進步的節奏,古早的認知使他們的知見障更為嚴重。這些人當中的大多數。都只能勉強跟進算學之中的最新進展。
不過,對於其中的大部分老者來說,守望後輩,亦是一種成就。
而且,這些後輩總會有一些新的發展,能夠帶動這些老前輩們向前。
但就在近日。這份時光凝滯一般的靜謐被打破了。
哭聲籠罩了益虛山。
在益虛山上,有無數老者在抱頭痛哭。由於他們的思維方式和修法都和最前沿的萬法門修士有區別,古老的知見障反而保護了他們。
他們在哭那算學家永遠逝去的自信。
“我不甘心!”煉虛期大宗師王北叫道:“為什麽會是這樣?這麽荒謬的東西,為什麽可以堂而皇之的被這麽多人看到!”
另一位宗師狄玉人也驚叫:“天地自然和諧!哪有什麽不全?這個結果,我絕對不能夠接受!”
“我們下山去!要讓那些已經遺忘了算學真諦的後生們看看。“
“他們完全錯了!”
叫得最響的幾個宗師,已經憤怒的邁出了腳步,想要下山去。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怒火要往何方潑灑。但至少,他們至少希望能夠給這個名不見經傳的論文作者一個教訓——永生難忘的教訓。
煉虛修士王北原本是走得最疾的一人。可是,他的心底突然打了個突,停下了腳步。
跟隨者他,氣勢洶洶想要下山的那些古老宗師,也都不約而同的止住了自己的腳步,停在了同一條線上。仿佛有一道無形的牆壁,阻擋了他們的步伐。
那是……絕世劍意!
“不覺得丟人嗎?”雨中,一個黑袍的老者負手而立。他鶴發雞皮,看上去就像是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將死之人:“老夫道心喪了,可是學識還在。尊嚴還在。”
“你們呢?”
無人應答。也無人想要挑起衝突。
因為,他就算道心淪喪,走火入魔,修為十不存一。也是逍遙之尊。
隱居在此處的逍遙,曾與白澤神君並稱雙星的劍狂葛朗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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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萬法門的本部裡,另外一個滿頭白霜的老者正盤膝坐與屋簷邊,橫劍於膝,抬頭望著天空。遙看另一場雨。嚴肅近乎機械的臉上,竟老淚縱橫。
“癡兒啊……癡兒啊……這一日,終究是來了……”
一個宮裝的豔麗女子靜靜的站在他身後,躬身道:“老師……您還在介懷師兄的事嗎?師兄他終究只是一時沒想開。這次……困擾他的問題終究是要解開了……”
集合論的創始人,萬法門前代副門主,也是魏二先生的學生。當年,康門主正是因為舉世攻訐,加上自開之道自證遙遙無望,最終道心淪喪,黯然離開這個舞台。離開神州。
直到算主統領天下,壓過算君留下的風氣,萬法門內的環境才煥然一新。
現在,困擾那個傷心者的東西就要消失了,那麽那個遊子也應該回來了吧?
魏二先生搖了搖頭。
“老夫只是覺得,自己今日終於感受到了那個癡兒當年心中的痛苦吧。”
“老師……”
不知為何,那個豔麗的女子有些慌亂,像是故意岔開話題:“不管如何……師兄也不會被傷得更深……”
“你也是算家啊,孩子。”魏二先生神色嚴肅,沒有一絲惋惜或者其他情緒。仿佛在訴說一個再顯眼不過的事實:“那個自我指涉一出,你便可以看出很多東西了吧?”
女子難過的點點頭:“是啊……”
“還記得老夫極盛之時,是如何被人描述的嗎?”
——自下而上地構築了完美的算學天地,其中任何想當然的、未經證明的東西沒有立足之地。
“隱約感覺到了嗎?這一篇論文。這一篇《試論卷一算術篇中形式上不可判定之陳述及相關系統》並不是全部,它肯定還有後續。”
“而那個後續,或許就是我理念破碎的時候。”
——“不可判定”與“不完備”當中,“真”和“可證明”不是一個概念。
——有些真理,無法證明。
女子咬牙,以她逍遙境界都差點沒抑製住眼淚:“該死的……該死的王崎……還有馮落衣……”
“他們對了。我錯了,這難道還要怪他們嗎?以前被我扇過耳光的,又該上哪兒說理?”
無機質一般的聲音當中,透著一絲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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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訓之地裡, 所有修士都被集中了起來。他們被隔絕內外消息已久,尚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麽。
直到神色悲戚的馮落衣站到了他們跟前。
蒼生國手開口道:“諸位,我這次找你們來,便是要結束這一場集訓。
“你們當中,或許有些人已經自證了‘那個理論’,可能有些人還在懷疑。現在我便來給你們皆曉最終的答案。”
“接下來,我先給諸位講一個故事。這個故事,曾經以蜃戲的形式播放給你們所有人看過。但現在,我要從一個算家的視角,來給你們講一講這個故事。”
馮落衣對著眾人說了一個故事。
一個傀儡審官的故事。
一個有窮壁壘的故事。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