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六綠星萬萬年來不見天日,無人知曉星鬥運轉,更沒有月球導致潮起潮落。是以,就沒有人能夠以日月星辰訂立歷法。
而此地原住民所設計的歷法,便是根據他們自身的生理周期完成的。
青普斯醒來的時候,心情異常沉重。
這就是最後一個醒昏周期了。
不知道自己這一醒,還有沒有機會安眠。
或者……在幾次饑餓之後,自己就會長眠……
這念頭沉沉的壓在他的心頭。這位總教頭隻好悶悶的啃食大地。
由於仙人屍體之中附著著過於強大的仙力,所以丘陵子民的飯量都很小。隻幾口的功夫,青普斯就“飽了”。
再吃下去,便要爆了。
青普斯第三次感到饑餓的時候,一個蟲走了過來,道:“青普斯總教頭,那布拉普大將何在?大人傳喚了。”
隱水詮,也是符剌的一員,位列擊將,亦是一個實權派,修為也是分神期大圓滿,隨時有可能晉升合體的那種。
但是,隱水詮卻並不是四大將的手下他不歸任何大將管理,更不是總教頭的手下。
他是直屬於青蠆宗的修士。
青蠆宗直隸符剌,雖然是符剌勢力之中極不起眼的一支,但是卻也不能無視。青系符剌數量雖少,但是卻是最靠近青蠆宗的一批丘陵子民。在青蠆宗的指點之下,這些青系的符剌個個都精進神速,不可小覷。
其中,最關鍵的,就是這個隱水詮了。
青普斯心中動了殺機。他在思考,要不要找個機會乾掉隱水詮。
隱水詮卻隻覺得青普斯身上氣意詭異,似有什麽危險之物蠢蠢欲動,不由得問道:“青普斯總教頭?可是在下有什麽得罪的地方?”
“沒。”青普斯心中暗探。隱水詮和他交情不淺。他暫時放下了殺機,道:“只是前段日子諸多誅伐之事,險險惡了青蠆宗大人……現在心中殺機尚未平複,不敢去見大人罷了。”
“啊……您是說滅亁尊的事情啊!”隱水詮笑道:“總教頭滅了滅亁尊,可是給咱們符剌漲了大大的威風呢!我們在禁區裡的兄弟說起這事,那是對總教頭交口稱讚的啊!”
“哈……哈哈,算不得什麽。滅亁尊與我本身就是伯仲之間,我又是與人合力……”
“那是。大人指點過的咱們,和那些舊世代的高手,有著本質上的差別。”隱水詮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不過,他也不是真個驕傲自負,又道:“話是這麽說,但滅亁尊畢竟是積年的合體,甚至有可能是半步大乘。大人能夠一計滅殺,也是了不得的就是不知道,當初與大人聯手設伏的那位大人,到底是哪位大將或是總教頭……”
青普斯也在為這件事煩惱他媽的誰知道啊!他嚴厲地掃了隱水詮一眼,故意問道:“大人差你來打聽這件事的嗎?”
隱水詮笑道:“嘿,這哪能啊?我估摸著,大人根本就不知道您設伏的細節呢,都是符剌內部在傳。”
青普斯心中鬱鬱之情更甚了。他猜測,迷霧之子或許已經與青蠆宗離心離德,所以隱瞞了這件事的經過。但是……迷霧之子到底要幹什麽?
符剌始終沒有找到“迷霧之子麾下的那名神秘高手”。如果迷霧之子對青蠆宗有所圖謀,那為什麽不跟他們聯手?還是說青蠆宗實際上已經比迷霧之子強大了?所以迷霧之子必須使用這種陰謀?
另外……這件事情到底還是傳開了。如果青蠆宗知道了真相的話……
他道:“哼。這件事青蠆宗大人不喜,那便是我一人所為。你休想從我這裡探聽到半點口風!”
說完,就分開肉質大地,直接向符剌營地內部衝去。
隱水詮急忙跟上:“誒……總教頭……總教頭!我不是那個意思啊!”
在營地內部,青普斯和隱水詮找到了那布拉普。
第一大將那布拉普聽到青蠆宗傳喚,也微微有些不安。雖說這是慣例,但是這敏感時刻,卻意外的讓蟲恐慌。
只是,兩位修士心理素質都非比尋常,故而不動聲色的跟著隱水詮前進。
很快,便是“禁區”所在。
所謂“禁區”,便是靠近丹田的一塊組織。它在整個丘陵世界,都處於較為“下方”的位置。
青蠆宗當年定都(也不一定叫定都,因為丘陵子民尚無“都城”的概念,但沒有適合的人族語言表述這個詞)丹田,便征集數千符剌,在這一塊組織周圍大吃特吃,吃出一大塊空白區域。這區域,相當於將“丹田”這組織從仙人屍骸上整個“剝離”下來,只有許多人族胳膊粗細的肉筋與軀體相連。而這一段空白區本身就很大,又有青系符剌(或者說“禁軍”)看守,就算是王崎的噗啦化身,也很難甚至不鬼不覺的潛入。除非他先用神瘟咒法感染了所有禁軍但這卻是要付出一輩子別想升職的代價。
兩位符剌高層便跟著禁軍符剌擊將隱水詮,進入了這區域。隱水詮道:“之前大人有吩咐,說若是兩位來得早了,就先去死固區候著。”
兩蟲一驚,視線微微相交。
死固區……
只有極少數符剌高層知道,所謂“死固區”,便是青蠆宗存放休眠狀態死咒獸的區域。
而死咒獸是丘陵唯一可以稱得上“掠食者”的動物了。
那老賊,莫不是打算毀屍滅跡……
死固區從來就不是青蠆宗借鑒下屬的地方。這由不得二蟲不多想。
算了,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道。青蠆宗若是真的想要殺蟲,也沒必要這樣彎彎繞。
“兩位自便,我便去休整了……”隱水詮剛要走,卻被那布拉普叫住。那布拉普道:“隱水詮,可否幫我個忙?”
“大將盡管吩咐。”
“我有一件禮器,本是為待會的儀式準備,但大人這次傳喚得匆忙,我忘了帶來,可否幫我去符剌營地取回?若是不曉得放在哪,問我的親兵就行了。”
“小事。”隱水詮樂呵呵的答應了。
那布拉普給世蟲的印象,一向都是大大咧咧、不拘小節。只有青普斯等同僚才知道,此獠心機深沉。青普斯知道,這家夥不會忘記這麽重要的東西。
他的目的,就是讓隱水詮走進符剌營地。
而空元尊現在就在那裡。
有那麽一瞬間,青普斯還想叫住隱水詮。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禁地的“泥土”質地便與外面有區別,更加透明,光華更甚。兩人雖然不常來禁地,但修士壽元悠長,來的次數也不少了。而“死固區”這等冒丘陵之大不韙的東西,更是他們幾個符剌高層與青蠆宗共同布置。他們當然知道死咒區在哪裡。
丘陵子民沒有裝潢的概念,隨意死固區同樣只是他們同螯肢撕、用嘴啃出來的空間。只不過,青蠆宗將這裡規劃得異常平整。上千頭死咒獸整齊碼放,一層疊一層。所有死咒獸都沉寂了下來,整個縮回殼中,就好像死了一樣。
而青蠆宗就在一頭死咒獸之上。他身後懸浮著一個肉質球體(在丘陵子民眼中是“泥質”),而他腳下的死咒獸殼的開口之中,流出星星點點的靈光,匯入那肉球之中。
這詭異的一幕,讓兩位符剌高層都愣住了。他們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得先見禮,道:“拜見大人。”
“哦,來了啊……”
青蠆宗似是沒有什麽架子。他輕輕歎了口氣,道:“青普斯,還有,那布拉普,你們……你們……”
他欲言又止,最終只是說道:“你們兩個,也算是我最初的部下了吧?”
“這哪能呢?”青普斯笑了:“我倒還能算最初的那一批,但是那布拉普就不行了。”
青普斯與青蠆宗算是同鄉。兩人尚未成名,便已經認識。只是彼時青普斯的認知當中,青蠆宗不過是一個修為有些差勁的、魂魄古裡古怪的老鄉。
然後……
他們就為了理想世界的夢想,走上了統一丘陵的道路。
那布拉普是第一批投入青蠆宗麾下的“高手”那時還沒有所謂“五詔”的說法,那布拉普最開始的時候也和青蠆宗若即若離。
但不管怎麽說,他們兩個,都算“最早”了。
青蠆宗更早的手下……多是戰死了。
青蠆宗歎息:“當初我也只是因為天外的威脅,所以才想著保護丘陵……才想著給丘陵一個機會……”
這話他們曾聽青蠆宗說過。青蠆宗最初說的時候,他們還是信的。
但是,隨著話語的重複,他們卻是漸漸不再信了。
只是,他們從來不說。青蠆宗卻也就當他們還是信的,如同將死之人留下遺言一般,絮絮叨叨的說著:“我一直在思考,丘陵從何而來,這丘陵眾生和諧共存之下為何又給我一種怪異的感覺……這個方面,我至今都沒有想出點什麽東西……”
青普斯道:“大人不必介懷。這等不言自明之事,為之廢了許多魂魄,本就是不值得的罷。”
青蠆宗甩了甩觸須:“你……算了,我叫你們來,也不是說這些事了。我要去做一件事,也不知這件事之後,我還有沒有命在,所以有些東西,我需要說給你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