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據了星球一角的黃晶大地針體震顫。如果光從“受災面積”上來看,這甚至有可能是這個星球有史以來最大的地震,而且以後也不可能會有更大的【倒不如說,出現余燼現象的星球根本就沒有任何地質活動,也不會有什麽地震了。】
黃晶大陸邊緣開裂,破碎,然後海水填充道那蹊徑而空隙之中,激起數十米高的浪花。在如雨一般灑落的海水之中,那些巨大的碎塊第二次破裂,然後生出的一對上肢與一組下肢,背後有生出兩隻翅膀。猙獰的頭顱扁平頎長,前端是可以分成四瓣的巨大口器,還有明顯的利齒。它們似乎有著與笨重外表不服的敏捷性,在那劇烈晃動的地面與海面上,居然能夠迅速調整自己的姿勢,保持平衡。
而如此巨大的變動,不僅使得整個星球的海洋都如同澡盆裡的水一般震顫不已,原本脆弱的底層再次被打開數條巨大的縫隙——海洋就這麽漏水了。
由於靠近黃晶大地這一面的地下是不會有地下城市的,所以暫時不會有勞德一族受到水害。但是,這些水會在千瘡百孔的地幔層奔騰,遲早會毀滅這些蟲子最後的家園。
不過……蟲子們大約是見不到這一幕的。
因為他們的滅頂之災馬上就要來了。
所有在黃晶戰線駐守的勞德一族都戰戰兢兢的看著這一幕。包括現在的展現指揮官們——那些最多也就分神期的修士。
合體期以上的修士,幾乎全部去了無相之地,剩下的,也都在為了黃晶惡魔與仙人的交戰而到處奔走。現在的前線,就只剩下這些家夥了。雖然警報早在一個時辰之前就發了回去,但依舊沒有合體期修士能夠馳援前線。而且,由於高層受限,所以第一時間抵達前線的指令也十分混亂,很多部隊居然同時接到了“死守”與“收縮”兩種命令。
而這對於軍心的打擊,是致命的。勞德沒有“保密”的相關意識,大多數蟲子在其他種族看來都是十成十的直腸子【前提是能夠交流的話】,因此,幾乎所有勞德都知道了一件事。
——他們的高層,被黃晶惡魔一鍋端了。
絕望已經滲透了上下。
面對那不計其數,但最低也是分神期的恐怖大軍,這些平均不到結丹、最高也才分神期的蟲子膽怯了。
他們開始祈禱。
對著“月亮”祈禱。
勞德一族並不像大多數文明那樣具有崇拜天體的傳統——由於過多的隕石與矮行星,這顆星球的“歷法”可從來就不怎麽“穩定”,天體的運轉也沒有“恆定不變”的意味。它們就連“月相變化”都不怎麽相信。
但這一次,他們破天荒的對著月亮叩角【類似於人族叩首的禮儀】
因為,“月亮”在幫著他們阻攔黃晶大軍的腳步。
大部分勞德都注意到了那一輪清掃正片大陸的雷柱光炮。而這種轟擊又出現過幾次,已經有心細的勞德發現月球與這種攻擊之間的關聯。他們意識到,這種力量在阻攔黃晶惡魔將他們全部毀滅。
他們不知道這是什麽存在製造的什麽現象,月球在他們的神話之中沒有任何意義。但是現在,他們只能對這個遙不可及的圓盤叩首。
但此時此刻,月亮即將墜入西方的地平線。大地幾乎是急不可耐的想要將之吞沒。
“合體期的前輩,還沒有來嗎?”
分神期的督戰者用最刺鼻的語氣、最激烈的狂風罵出這一句話,然後將之送往地下。他不知道自己面對那無窮無盡的分神期大軍,能夠撐多久,所以這就可以是自己的最後一句話了。
而其他的修士,要麽是將自己最後的遺言從分泌腔擠出,放入裝著甘油的小瓶,要麽就是在岩石地面上刻下最後的圖畫。
逃不了的,沒法逃的,除非一直躲在在月亮的隱隱之中……啊,對,確實是有修士是這麽想的。
如果遁速能夠達到一日幾萬裡,並且能夠長久堅持,那麽“一直處於夜半球”並不是什麽太難的事情。元嬰期修士就做得到。這也是勞德一族那些潰兵的由來——一個分神期修士,帶領少數元嬰期修士,離開了戰線,去追逐原諒的庇護。
但是,就算元嬰期修士可以長久繞星球飛行而不疲憊,他的法力儲量又能堅持多久?
一年?兩年?一百年兩百年?還是一千年兩千年?
反正不管多久,總有一日,會落在黃晶惡魔的手上的。
所以,只能戰鬥了。
就在月亮落下去的時候,黃晶惡魔的造物們站了起來。在某種意念的作用下,他們身軀一震,飛上天空,經過短暫盤旋之後,便衝向大陸。
而在海的對岸,勞德一族的修士們也做好了最後的準備,沉默的擺開陣勢,將共鳴腔打開。
盡管靈犀素語言強大的自閉性限制了他們與外界的交流,但拜其所賜,他們也能夠依靠風去建立交流的網絡,以其他種族難以想象的方式完成自己先天就懂的共鳴,並用這種共鳴去唱咒。
這是孤注一擲的最後攻擊了。
黃晶造物急不可耐的發出了咆哮,就要開始衝刺。
就在這時,就在這一個瞬間,一道青色的弧光掃過,切碎了一般的黃晶造物。
一道劍光幾乎是繞著黃晶大地繞了小半圈。
然後,光芒消逝,露出一個只有四個肢體的小小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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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崎的出現,讓原本已經團結一致的勞德大軍出現了小小的動搖,因為他半天之前綁架大量蟲子的事情,他們可還沒有忘。
但是這一次,王崎打鬥沒有看他們一眼。他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黃晶大陸。
“看起來,我的一再忍讓,確實讓你忘乎所以了,陌生的仙魔。”黃晶惡魔說道:“我很憤怒,也很失望。”
“嗯,說真的,我也很憤怒來著。我就感覺自己之前簡直愚不可及。”王崎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讓人看不出他嘴裡的“憤怒”。由於他特意選擇了一個比較靠近海陸交界處的黃晶戰線停下,所以他現在距離勞德一族的大軍也很近的。他一遍與黃晶惡魔對話,一邊還在用靈識觀察那些被海水淋透了的大蟲子們。
“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好說的了。”黃晶惡魔低聲說道:“你無法阻擋我的大業……不管怎麽樣,這些怪物都會越過你,去撲殺那些可憐的蟲子。他們都會死,都會變成我的血肉,我會吃光這個星球上最後的東西,然後……”
“然後怎樣?”王崎問道:“去仙天嗎?”
“仙天……哈哈哈……沒錯,仙天。”黃晶惡魔說道:“只要我吃光了這些東西,那麽……哪怕在仙天,我也不會是弱者了!哈哈……如果知趣的話就……”
王崎真的失望了:“我說,蠢貨啊,你別在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的東西上吹牛。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麽仙天——啊,如果你真知道,那可算是我賺大了。可惜你不可能知道。你也不知道仙天的仙魔得有多麽強大。在一個被前人吃空的天地修成的仙,還沒有吃過更多東西,又能有多強?”
“你是什麽意思?”黃晶惡魔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一般,立刻尖叫起來:“我只不過……我只不過……”
“發現自己扯不出什麽有說服力的牛逼了嗎?”王崎搖了搖頭:“說起來……你甚至沒有‘死’過吧?”
“死……你才會死!你全家系都要死!”
“家系……居然是以血緣為單位的概念啊。”王崎歪著頭:“估計沒有誰教過你吧……在這個語言裡,表示以血緣維系的關系的詞匯‘族系’和表示以修法維系關系的詞匯‘宗門’是兩個不同的詞語——算了,也就這樣了。看你的樣子,估計連一句‘我本天上聖’之類的鬼話都不會說了吧。”
王崎之所以問他“死”過沒有,也是試探他是否是謫仙蟲。
盡管人族是在最近的數年之內才掌握到穩定甄別普通人與謫仙的手段,而且也限於某些“倫理”的關系而不曾在母星上大規模使用,但是對異族……征夷司“保守”也是相對於征天司來說的。
而最終所得到的“結果”,其實與分析得一樣。“謫仙”這種東西,在神州之外的絕大多數星球,其實都是相當稀罕的。
因為,並不是每一個星球都有天眷遺族將路過的宇宙怪獸打成供本族中小學生反覆刷新的課外練習。
而且說到底,這種“一絲法力就能轉生”的能力,其實也沒有看上去那麽實用。
最簡單的道理,兩個仙人在一個有生物圈的星球旁邊乾架,一個打殺了另一個。那麽,活下來的那個再稍稍養養傷,順手燒燒玻璃,很難嗎?
對於仙人來說,徹底破壞生物圈真的不難。而當一個星球上所有生物都被殺乾淨之後,所謂的“轉劫”也就沒那麽實用了。
不過,這個家夥多半連謫仙都不是的。
他現在不過是一個活的了高級功法的凡蟲——還沒晉升長生境界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