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重九猛烈咳嗽了幾聲，臉上所有的皺紋裡都綻放出花來，帶著幾分親切，幾分恭敬還有幾分尷尬，道:“唐……老師，早知道你在這裡，哪兒還有我獻醜的余地，你這不是拿我開玩笑嘛！”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

　所有人都詫異莫名地看著其貌不揚的神秘少女，搞不清楚她究竟是什麽來頭，能夠令楚重九這樣聲名遠播的煉器大師，都如此畢恭畢敬！

　——楚重九對神秘少女“唐老師”的態度，比沙永明和趙通天兩人對楚重九的態度，除了沒那麽低三下四之外，倒也相差無幾了。

　那“老師”二字，說出來都有些勉強，令一些心思靈動之輩很快想到，此女在螢火蟲號上的地位一定不低，肯定另有重要職務，絕不是普通學校裡的“老師”這麽簡單。

　剛才還惡狠狠拒絕了神秘少女幫忙檢修的“雷獅”趙通天，更是眼珠突出，額頭汗漿如雨，雙腿微微顫抖起來。

　神秘少女“唐老師”笑道:“哪兒的話，楚叔老當益壯，煉器術爐火純青，值得我學習的地方實在太多，說什麽‘獻醜’呢?原本還想藏在人群當中，多向楚叔學習一番的，是我的雙手露出破綻了吧，早知道應該戴一副手套出門的。”

　楚重九苦笑幾聲，道:“唐……老師，既然你早在這裡，怎麽不上來幫個小忙，卻是讓我這個糟老頭出來胡吹大氣?聯邦年輕一輩中，‘鬼才’巫馬玄的作品，算是數一數二，還是很有嚼頭的。”

　神秘少女“唐老師”笑了笑，並不回答。

　“雷獅”趙通天汗流浹背，兩條腿抖得更加厲害。

　旁邊的煉器師沙永明噗嗤一樂，脆生生道:“回稟楚老，剛才貴方這位……唐老師倒是想要幫趙副團長查看晶鎧來著，結果卻被趙副團長……回絕了。”

　“回絕了?”

　楚重九微微一怔，臉上每一道皺紋都綻放出了鋒利的光芒，雙眸更是銳利地像是兩把手術刀，死死盯著趙通天，嘿嘿冷笑道:“我剛才就說嘛，趙副團長真是好大的威風，連——”

　“我，我不知道啊！”

　“雷獅”趙通天哪裡還不知道自己得罪了絕對不能得罪的大人物，雙腿抖得像是篩糠，一張臉蠟黃蠟黃的，鼻尖像是能滴下油來。

　“楚叔，算了。”

　神秘少女道，“不知者不罪，剛才是我太過莽撞了一些，這的確是一台精美絕倫的晶鎧，他又不知道我的身份，不讓我上前觸碰，倒也沒什麽大錯，別和他一般計較了。”

　楚重九點頭稱是，狠狠瞪了趙通天一眼，冷笑道:“趙通天啊趙通天，叫我說你什麽好，螢火蟲號上不知道多少人排著隊請‘唐老師’幫忙調教晶鎧，排一年兩年隊都輪不上，難得你小子洪福齊天，撞上唐老師心情不錯，好心好意願意幫你出手，你卻回絕了?唐老師的煉器術造詣，至少高出我三倍，你說你是不是個有眼無珠的狗東西?”

　趙通天又是羞愧得想要找條地縫鑽進去，又是後悔得想一刀把自己給宰了:“我，我……”

　“哼！”

　楚重九冷哼一聲，轉過頭去，再也懶得理會趙通天，卻對神秘少女愈發恭敬，雙眼爍爍放光道:“唐老師，既然看到了我剛才維修和調教的全過程，手法上還有什麽問題或者值得改進的地方，指點幾句吧！”

　顯然，楚重九這位煉器大師，對神秘少女的煉器術造詣真是欽佩到了極點。

　而常年駐扎在魚龍城的他，也不是經常有機會回到螢火蟲號上去和神秘少女交流切磋的。

　難得在這裡偶遇，煉器師的職業病頓時發作了。

　神秘少女道:“指點可不敢當，楚叔在維修和調教之道上，是咱們螢火蟲號上數一數二的好手，單純從技術層面上來講，剛才的調教非常完美，挑不出半點瑕疵了。”

　“單純從技術層面上來講?”

　楚重九的神情愈發嚴肅，“就是說，除了技術層面之外，我還犯了一些錯誤?難怪，我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妥，但又說不上來，心裡著實發虛啊！”

　“不是的，楚叔，你沒有犯任何錯誤，已經將這台晶鎧調教得非常標準，非常完美了，只不過……”

　神秘少女有些遲疑。

　“只不過什麽?”

　楚重九追問。

　趙通天、沙永明和周圍絕大部分圍觀者，也都伸長了脖子，等待神秘少女的答案。

　只有李耀眼底精芒一閃，微微點頭。

　小姑娘可以啊，竟然連這一點都看出來了?

　神秘少女沉吟片刻，將柔軟的目光投向了趙通天，依舊是彬彬有禮地問道:“趙副團長是嗎，我想問你三個問題，請你一定要老老實實回答我，因為這可能關系到你這台晶鎧接下來的使用。”

　“雖然今天楚叔是將你的晶鎧調教到非常標準和完美的境界，但如果這些問題不搞清楚的話，或許你這台晶鎧在繼續高強度使用三個月到半年之後，依舊會出現同樣的故障。”

　趙通天張大了嘴，有些迷茫地點了點頭。

　神秘少女道:“第一，你這台晶鎧是巫馬玄親手煉製的限量版，而且應該是你將自己的戰鬥視頻、力量、速度和各項參數，甚至你以往使用過，高度磨損的晶鎧都寄給了巫馬玄之後，由他根據你的特點，親自微調過的‘度身定製’版本，對不對?”

　趙通天眨眼，用力點頭。

　“真幸運啊！”

　神秘少女歎息道，“能遇上巫馬玄這樣極具潛力的煉器大師，出道之後第一次獨自操刀設計晶鎧，想要將每一台晶鎧都煉製到盡善盡美，才連你這樣的人，都能得到他度身定製，精雕細琢的機會。”

　“我敢保證，現在巫馬玄的名氣已經隨著‘深藍雷霆’這款晶鎧徹底打響，等到他設計下一台晶鎧，甚至是煉製下一批‘深藍雷霆’的時候，各方強者一定都趨之若鶩，就算你砸下十倍的錢，都不可能請巫馬玄幫你度身定製的！”

　“行了，這且不去說他，我再問你第二個問題，你的左臂，更確切說是左肩胛，是不是在很久以前受過傷，導致你的左肩運轉有些不靈，每次靈能運轉到左肩和左臂經絡的時候，都會有小小的停滯?”

　此言一出，趙通天更是瞠目結舌，不知道神秘少女如何會看出來。

　他的反應，自然就是答案。

　神秘少女微微一笑，淡淡道:“第三，你的左肩胛雖然有陳年舊傷，但最近……半年之內，應該是想辦法治好了，恢復如初，對不對?”

　“你怎麽知道！”

　趙通天再也忍不住，驚呼一聲，嚇得倒退三步，看著神秘少女的樣子，就像是看著一隻長年累月都趴在自己身後的鬼！

　——若非是趴在自己身後的鬼，怎麽會連這樣的事情都知道！

　四周圍觀者，亦是一副副難以用筆墨形容的表情，每一個毛孔中都寫滿了不信！

　“很簡單，我是從這台晶鎧上看出來的。”

　神秘少女大大方方道，“你的左肩胛曾經受過重傷，導致左臂發力不靈，雙臂微微失去平衡，雖然你可能修煉了不少神通來彌補，但始終都有一些微弱的影響。”

　“這件事，你在寄給巫馬玄的資料中也有提及，即便你不提，以巫馬玄的眼光，肯定能從你的戰鬥視頻裡看出來。”

　“所以，巫馬玄在幫你度身定製晶鎧的時候，就對左側肩甲進行了一番巧妙的強化，左肩甲的力量增幅符陣以及輔助動力符陣，都是精心調整過的，和標準存在一定差異。”

　“這樣調教出來的晶鎧，對於左右力量不平衡的你來說，正好契合得天衣無縫！”

　“這或許就是楚叔所言，巫馬玄從其母親謝安安大師那裡繼承來，圓融、妥帖，舒服之處了。”

　“但是你在得到這台晶鎧之後，卻無意間將左肩上的陳年舊傷治好，左右發力再度變得平衡起來，那麽，巫馬玄為了‘過去的你’所度身定製的晶鎧，就不再適合‘現在的你’了！”

　“因為你的左臂發力已經恢復如初，巫馬玄的某些調整就變得不合時宜，而這就導致了這台晶鎧左側護肩和左臂裝甲的磨損加大，幾個月高強度使用下來，就出現了嚴重磨損的問題——這也就是你將這台晶鎧送來檢修的原因，是不是?”

　“你認為這不過是小問題，沒必要千裡迢迢寄回去原廠請巫馬玄維修，當然事實上也的確是小問題，楚叔已經幫你完美解決了。”

　“不過，楚叔或許不知道你的左肩曾經受過重創，又在若乾年之後複原，所以故障是排除了，但導致故障發生的根源還在，問題倒不大，最多隔幾個月就送過來檢修一下而已。”

　神秘少女娓娓道來，現場除了李耀之外，所有人的心頭都響起了滾滾驚雷！

　“要不要這麽誇張！”

　“僅僅通過晶鎧上一些細微的磨損，就能分析出這麽多的東西，這，這，這個唐老師究竟是什麽來頭?”

　“怪不得連楚重九都對她如此恭敬， 看來，所謂‘煉器術超過楚重九三倍’，並不是誇張！”

　“恐怖，恐怖至極的煉器術，恐怖至極的眼睛！”

　在眾人的震撼，驚歎，崇拜和不可思議的抽氣聲中，李耀淺淺打了個哈欠。

　有點無聊。

　似乎沒必要浪費時間，繼續看這場鬧劇了，還是回去再細細打磨一下玄骨一代吧。

　反正接下去也就是些神秘少女出手重新調校晶鎧，徹底解決隱患，趙通天納頭便拜，自扇耳光，痛哭流涕的戲碼，沒什麽看頭。

　李耀穿過呆若木雞的圍觀者，雙手插在沙灘褲口袋裡，踢踢踏踏，向測試場外走去。

　就在這時，耳道中傳來輕輕的震動。

　龍揚君他們的“搶錢小隊”，傳來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