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晶塔上方的臨時軍事基地中，一頂最機密的鋁合金大帳之內。

倘若有修仙者見到此刻正在大帳中上演的畫面，絕對會雙目爆裂，道心崩潰，對自己的人生和整個世界都產生極度的懷疑。

這一幕，甚至比半年前整片極天界都同時播放黑星大帝武英奇的小視頻，更加不可思議。

——有資格出現在這座大帳中的，無不是真人類帝國乃至整個盤古宇宙最超凡入聖的強者。

“永嘉大帝”厲嘉陵，“帝國太后”厲靈海，“戰神”雷成虎，“星盜之王”白老大，“洪荒傳承者”龍揚君，“機械生命”拳王……

每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都代表一段曲折離奇的故事，驚心動魄的傳奇，無不是一個個領域中的氣運主宰，真命天子！

然而，這些在各自領域中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絕世強者，卻在一個看似平平無奇，完全感受不到半點氣勢，甚至略顯松垮和平庸的男人面前，退卻了！

這個男人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向前邁步，而他每邁出一步，厲嘉陵、厲靈海、雷成虎、白老大、龍揚君、拳王……這些絕世強者就向後退一步，周身光焰吞吐，臉上驚疑不定，不知該如臨大敵，還是該撲上去擁抱這個，最熟悉的陌生人。

帝國的皇帝、太后和手握重兵的將軍，亦或者白老大、龍揚君和拳王這樣超越了各方勢力，唯我獨尊的存在，全都被李耀毫無氣勢的氣勢，深深震撼了！

“大家能不能不要這樣?”

李耀看著眾人的樣子，做了個誇張的鬼臉，道，“我早就不止一次和大家說過，我這個人向來很低調，很隨和，非常平易近人的，縱然取得了一些小小的成就和地位，但還是非常願意深入民眾，和大家交朋友。

“所以你們千萬不要這麽敬畏我，也不需要害怕我，更不要把我當成神魔一樣來崇拜——沒這麽誇張，我還是過去那個李耀啊，你們就把我當成普通人一樣對待就行了。

“來來來，都坐下，別這麽渾身緊繃，靈能護盾激蕩到極限，累不累啊?小皇帝，厲太后，雷將軍，白老大，還有龍揚君和拳王，都愣著幹什麽，都坐下說，別緊張嘛，我這個人真的很好說話，沒那麽大的架子，你們多多和我接觸，就知道了。”

眾人面面相覷，又盯著李耀上上下下看了很久，確定他身上不會忽然飛出十幾二十隻蝴蝶，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所以——”

小皇帝沉不住氣，第一個興奮道，“耀哥，你這算是閉關成功，終於衝破分神境界了?”

“嗯……這個問題，很玄妙，很難用大家都能理解的語言來解釋，甚至連我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出在什麽狀態。”

李耀沉吟片刻，把目光轉向厲靈海，“太后殿下，我覺得上次您和我探討過的，化神境界以後的境界劃分，其實是錯的，至少是有問題、不夠準確的。

“從覺醒靈根，煉氣築基，結丹元嬰這幾個境界，都屬於人類一步步變強的范疇，古往今來有無數人都順著這條‘通天之路’攀登上去，留下了無數典籍資料和秘法神通。

“所以，今天的專家學者以及修煉強者才能以最嚴謹的態度去研究它，分析它，人為劃分出一重重所謂的‘境界’。

“但是，從元嬰衝擊化神，已經達到甚至突破‘人類的極限’，從化神再往後修煉的話，就逐漸擺脫人類的形態以及思維的局限，既沒有一條統一的修煉路徑，也不可能強行劃分出什麽分神啊，合體啊，煉虛啊之類的境界。

“我不是說這些境界絕對不存在，

而是說，以現今人類的分析和研究能力，根本不可能給這些境界下一個定義，更不可能明確突破境界的標準——那就好像，由人來決定神的級別，來決定某個神比較強，某個神比較弱，來決定如何才能成神，可能嗎?“這麽說，似乎比較難以理解，或者換個說法，成就化神之後，每個人都擁有了自己的的領域，而是否能突破分神，每個人也有不同的標準。

“武英奇有武英奇的分神之道，我有我的分神之道，諸位也有諸位自己的分神之道，如拳王這樣的‘機械領域’強者，原本就可以同時控制成百上千的分身，那是否可以說，他天生就是‘分神強者’呢?”

“等等……”

厲嘉陵道，“耀哥，能不能不要說得這麽玄，你就說以最主流的定義來看，你有沒有分神吧?”

“如果分神僅僅是指能將自己的思維分裂成千絲萬縷，彌散於四周空間中，不強求持續時間和作用距離的話，我大概算是分神的萌芽吧。”

李耀想了想，“但我覺得，分神不分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深度冥想中看到了很多東西，我看到了幾百萬年前的祖先竭盡所能燃燒他們的生命，為黑暗冰冷的宇宙帶來最絢爛的色彩;我看到波光粼粼的生命之河浩浩蕩蕩向我用來，每一道閃耀都蘊藏著無窮無盡的信息;我還在恍惚之間看到了億萬年之後，宇宙的終極奧秘……”

“我有些聽不下去了。”

白老大今天的心情一直不怎麽好，這會兒聽李耀半眯著眼睛，搖頭擺尾，雲山霧罩的樣子，臉更是黑得嚇人，“李耀，你就直說吧，你究竟變強了多少，現在什麽實力了，能一拳打爆一艘星艦嗎，能一個人乾掉一支晶鎧戰團嗎?”

“變強，多多少少是變強了一點吧，但這根本不是重點，你們怎麽還不明白呢?”

李耀很有些痛心疾首，“我得到了先祖的啟迪，我看到了宇宙的奧妙！我開始更深層次地思考生存和毀滅的終極問題，我對於‘我是誰，我從何而來，我要往哪裡去’這些問題，都有了更微妙的感悟！我迫不及待想要把這些感悟和你們分享，結果你們就問我究竟強大了多少，能多打幾個人，能不能轟爆戰艦?

“咱們能別這麽急功近利嗎?如果你們僅僅是追求強大的戰鬥力，多組建幾支晶鎧戰團，多煉製幾艘星艦和幾座星空戰堡不就好了，何必要修煉呢?我到今天終於明白，修煉是一件很高雅，很美好的事情，不應該帶任何目的，更不是單純追求力量好像街頭小流氓一樣，哎呀，這是修煉，這是大道，這是和宇宙的終極交流啊，你們太讓我失望了！”

眾人面面相覷，片刻之後，恍然大悟。

“看來，你還是走火入魔了，腦子壞掉了。”

白老大冷冷下了結論。

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點頭。

“……”

李耀深吸一口氣，最後一次嘗試用眾人都能理解的話，來解釋自己現在的狀態，“假設，最開始所有人類都是一群螞蟻，而這群螞蟻中特別聰明或者特別強壯的一些螞蟻想出了‘修煉’，把自己修煉成了各種強大昆蟲或者爬行動物的樣子，從小螞蟻修煉成了大螞蟻，從大螞蟻修煉成了蜘蛛、螳螂、蜈蚣、天牛。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的戰鬥力一步步提升，但無論提升到多高，無論蜘蛛還是螳螂，無論蜈蚣還是天牛，這些生物都是他們可以理解的，也可以清晰劃分出層次，進行細致的研究，比如螳螂比蜘蛛厲害，蜈蚣比螳螂厲害，怎樣的天牛比怎樣的天牛厲害，而且這些生物的追求也和螞蟻的追求差不多——對嗎?”

“……對。”

白老大道，“然後呢?”

“然後，忽一日，其中一隻螞蟻修煉著修煉著，忽然機緣巧合，靈光乍現，進化成了一隻蝴蝶。”

李耀道，“你們說，是蝴蝶的戰鬥力比較強，還是蜘蛛的戰鬥力比較強呢?不不不，糾結戰鬥力根本是沒有意義的，用老話說就是‘落了下乘’，蝴蝶根本不在乎戰鬥力的問題， 蝴蝶的追求和螞蟻，和蜈蚣，和蜘蛛這些地上爬的東西的追求，已經徹底不同了，完完全全不一樣了！聽懂了嗎?”

“聽懂了。”

白老大點頭道，“你的意思是說，你消耗了無數資源，還差點兒把我、拳王還有龍揚君整得半死，還在帝都上空鬧出驚世駭俗的動靜，拖累了討逆軍的進軍計劃，閉了一個七天七夜的鳥關，結果破關而出，戰鬥力並沒有本質上的提升，僅僅像是花蝴蝶一樣，能激發出花裡胡哨的聲光電效果。

“而雖然你的戰鬥力並沒有本質上的提升，但你的境界卻提升了一大截，已經和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徹底不同——都他媽會思考宇宙的終極問題了，雖然你很難用我們這些笨蛋都能聽懂的話，具體解釋這種不同，但總之，你就是不知道比我們高到哪兒去了，是這意思吧?”

“呃……”

李耀道，“你非要這麽說，我也沒辦法，但大家沒必要自暴自棄嘛，真的，你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甚至親人，我一定會竭盡所能將自己的感悟和大家分享，我相信總有一天，大家都可以輕輕松松地分神，那時候你們就會知道，從螞蟻變成蝴蝶的滋味，不會再像市井無賴一樣，斤斤計較什麽戰鬥力的高低了。”

“……”

眾人沉默了一陣，白老大第一個說，“我想狠狠揍他一頓，有人反對嗎?”

“沒有。”

拳王道。

“附議。”

雷成虎陰著臉道。

“可以。”

厲靈海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厲嘉陵和龍揚君對視一眼，兩人都抬頭仔細瞧著帳篷的穹頂，不發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