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小舅舅

　袁子蘇的身子猛然緊繃，探手便捂住了謝少灃的嘴。

　同時轉頭往門外看去。

　“你怕什麽！”謝少灃一把拿下了他手，帶了一些恨鐵不成鋼的道:“這裡是淮安，難不成，還能有人對你怎樣?在這裡，他們敢對你怎麽樣！”

　袁子蘇細細的聽了一下外面的動靜，轉回頭，目光清澈平靜的道:“你說錯了，我不怕有人對我怎樣，我是怕，那些人不讓我繼續為奴為婢。”

　謝少灃一愣，眼中閃過驚駭，怒道:“你說什麽！你難道要……”

　“我隻想跟在她身邊，我家姑娘，我隻想伺候她，跟著她，一直，一輩子，都跟著她。”袁子蘇打斷了他的話，淡淡的道:“不管你說什麽，這就是我的心願，小舅舅，袁子蘇，早就死了。”

　聽得那聲小舅舅，謝少灃的眼眶頓時紅了，一把抱住了袁子蘇，哽咽道:“你認了，你沒死！我的小子蘇，還好好的活著呢。”

　淮安謝家自從楚家篡權奪位建立楚國之後，便不再問政事，雖然家中學者眾多，卻無一人當官。

　而且，和那陳家雖然不當官但是家中女兒卻到處送嫁不一樣，謝家也不大和那些世家官宦聯姻。

　當然，這也是因為謝家不像陳家根深葉茂妻妾多女兒多，謝家遵循男兒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的家規，家中子弟不茂，女兒也不多，而長房嫡女更是金貴。

　當年，謝家嫡女嫁給袁家長子之事，還引起了族裡的紛爭。

　隻那袁家長子是謝姑娘自己看中的，又已經私定終身，謝老先生無法，才將愛女嫁了過去。

　頭幾年都很好，謝姑娘嫁過去一年，就生了袁子蘇。

　袁子蘇不光長得粉嫩漂亮，人也天賦聰穎，天分極高，三歲認字，四歲吟詩，五歲，便通算術。

　不光袁閣老喜歡，謝老先生更是喜歡，時常將袁子蘇接到淮安，一住便是兩月。

　而他這個比袁子蘇隻大八歲的小舅舅，是將那娃娃當成自己弟弟一般的帶大。

　還引了袁子蘇往那些旁門左計上用心。

　兩人最喜歡的，便是在一起盤算，怎麽賺錢。

　天文地理，農事庶務，兩人將淮安邊上的農田都跑了個遍。

　便是比自個的親兄弟都親。

　可是，這一切，都終止在袁子蘇十歲那年。

　那一年，袁子蘇被名醫認定為天閹，一輩子都不可能有後代，根本不能算是一個男人。

　隨後，袁子蘇便從京城書院退學。

　謝老先生聽聞這個消息後亦是悲傷，讓他去京城接袁子蘇到淮安，京城容不下他，淮安可以。

　可是他到了京城，卻連袁子蘇的面都沒見到。

　隻得到了謝姑娘病重的消息，而府裡已經將姨娘生的兒子記在了謝姑娘名下，成了嫡子。

　還要人叫那小子做大少爺！

　他那時還年輕氣盛，聽聞這種消息大怒，直接找了袁大爺質問。

　當年袁大爺求娶謝家女之時，可說得好好的，只要謝姑娘能生，便終身無妾。

　這比袁子蘇小十個月的兒子怎麽來的！

　可當時那袁大爺居然恬不知恥的道，謝姑娘不能生，這生出來的東西男不男女不女，難不成，袁家要為了這個天閹斷了自家的香火不成。

　他大怒，想上前揍袁大爺。

　可他不過是一介書生，又怎麽可能在閣老府裡行凶。

　人沒打到，自己倒被揍得半死，丟出了袁府。

　他傷稍微好點，再找上袁家，便連門都進不去。

　而不久後，他就被一群黑衣人給送回了淮安。

　那些人，還送了一封信和口信給謝老爺子。

　那一夜，謝老爺子獨自在院子裡坐了一夜。

　一夜之間，人都蒼老了十歲，從一個風度翩翩還可以騙小姑娘的中年人，直接進入了暮年。

　第二日，謝老爺子喚了他去，告訴了他袁家的意思。

　袁家說，如果謝家知趣，那麽謝姑娘依然是長房長媳，便是袁家大少爺換了人，袁子蘇依然可以過著榮華富貴的日子，但是謝家要是再鬧，或者將袁子蘇的事說出去。

　那麽袁家也就只能休了謝姑娘，將袁子蘇從家譜上除名，絕對不會再要這個一個天閹。

　而被暴露是天閹，袁子蘇這一輩子可都抬不起頭來！

　謝家便是在淮安有名，那也不過是一家子讀書人，又怎麽鬥得過一朝閣老，百年積累的袁家。

　更何況，要是袁子蘇的秘密暴露出來，那孩子，就真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了。

　他們只能忍了。

　可兩年以後，便傳來了謝姑娘的死訊。

　他上京，想去將袁子蘇接出來，可出來的，卻是那個新的大少爺。

　袁子蘇，沒有人知道去了哪……

　而他剛剛找了一下，便被人威脅毆打，差點沒命。

　只能返回淮安。

　偷偷的尋找。

　可人沒找著，兩年前，卻傳來了京城之亂，袁家選擇錯誤，被新帝給滅了門。

　袁家被滿門抄斬，袁閣老，袁大爺，和袁大少爺，都被砍了頭。

　聽到消息的時候，謝老爺子又老了十歲。

　可是他不相信，他總認為袁子蘇應該還活著。

　袁大少爺，在五年前，就已經不是袁子蘇了！

　可隨後這兩年，卻依然沒有任何袁子蘇的消息。

　便是他，都開始絕望。

　誰知，上天可憐，卻讓袁子蘇出現在了面前。

　雖然身著女裝，還一口一個我家姑娘，完全是一個忠心下仆的模樣！

　等等！

　這臭什麽！

　眼淚鼻涕流了滿臉，激動過後，謝少灃想起了在那小舅舅之前，袁子蘇說的話，猛的松開了他一些，道:“你說什麽?你要伺候誰?你家姑娘?你還真當自己是丫鬟了啊！”

　天啊！

　這可是比晴天霹靂更加雷人的好吧！

　就算你是天閹， 你也是男人！

　你可是天縱英才，十歲便可以將謝家那些舅舅們駁得啞口無言的天才！

　隨便折騰一下，便能自個賺個千兩的零花錢！

　你怎麽可能有這種想法！

　便是一時落了難，被那姑娘救了，幫幫她，給她賺點錢什麽的也夠了。

　再不夠，我們謝家也薄有恆產。

　怎麽都能報恩！

　腦袋都炸成一團漿糊了，謝少灃將袁子蘇一頓搖晃，道:“是不是她威脅你！是不是那兩個男人威脅你！是不是他們說，要是你不從，就殺了你！不，是將你的秘密說出來！不，是想要折磨你，侮辱你！”

　眼見謝少灃已經完全凌亂，袁子蘇倒是笑出了聲，輕而重的道:“小舅舅，我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