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

　眼前所見，都是一片血色。

　刀鋒的凜冽在那一片血色之中，都只不過是一道道痕跡。

　劃過之後，便是更加鮮紅的顏色。

　在那片顏色之中，那兩個紅甲戰士的身影，便更顯凜冽，殺氣和戰意，比那些圍上去的蟲兵們更重。

　那些蟲兵，在經過三日血腥廝殺後，倒映在楚錚眼中的，只有紅色。

　還有就是對那兩人的強烈恨意。

　恨到了，甚至不顧他的強令，亦跟隨著衝殺出去。

　是的，現在這些蟲兵，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受他控制了。

　最開始的時候，是那些剛被宰殺的活羊，那種鮮活的血腥引得那些蟲兵直接衝了出去。

　然後，便衝進了秦家軍的陷阱。

　那時候，他剛剛去休息，沒有主控人，他能原諒那種衝動。

　可是第二次，那兩人又帶了活羊過來之時，他已經下了令，可還是有些蟲兵還是衝了上去。

　那樣血腥的戰場，死的每一個蟲兵其他蟲兵都能感受到。

　死在那兩人手上的蟲兵越來越多，逐漸的，在蟲兵的腦海中形成了強烈的影像。

　這種影像甚至影響到了他，讓他一看到那兩人，便不由自主的眼紅心跳。

　然後，他便控制不住那些蟲兵了。

　只要那兩人出現，蟲兵便會衝上去。

　一次次的衝進秦家軍的陷阱，秦家軍有險可守，居高臨下，又有火銃和射不完的箭鏃，蟲兵人數再多再凶猛，都衝不上去，只是留下一片屍體。

　三天了。

　就這麽一次次的消耗。

　到現在，已經死了四萬蟲兵。

　就算現在京城又多了十萬蟲人，也禁不起這樣的消耗。

　而那兩人，這樣強烈的戰鬥，每次都是衝入敵陣，衝殺在前。

　那兩人，卻好似一點不受影響，一點疲憊都沒有，依然戰氣盎然，依然刀鋒凜冽，依然如同死神降臨，連速度，都好似越來越快。

　“讓他們都撤退回來，集中在一起。”楚錚閉了下眼，對蟲女道。

　蟲女撅了下嘴，道:“你終於想要一次性的殺滅他們了嗎?”

　楚錚輕飄了她一眼。

　這大半年，或者說是皇陵出事之後，她長得非常快，現在已經是十六七歲的模樣。

　不光身體長得快，她的智力也好像長了。

　以前不管他說什麽，她都是直接聽令，從來不會質疑。

　可是在上次衝鋒，他眼看著損失太大而要求撤退修整之時，她便出聲，說撤退幹嘛，直接湧上去，就能把對方吃掉。

　他加強了命令，甚至說了這樣上去是無謂的消耗之後，她才不甘心的將命令轉發出去。

　而最開始，那些蟲兵被引出去，只怕也是她故意不通知他。

　如果不是他來的及時，只怕當時所有的蟲兵都被引走了。

　像是知道他腦袋裡想的，蟲女轉頭看向了他，嫵媚一笑道:“你不用擔心，那些戰蟲本來就是要這樣才能成長，他們經歷的戰鬥越多，便會越強大，至於被殺死的，那些無能之輩，活著也是被吃掉的下場。”

　楚錚深吸了一口氣，道:“他們不是蟲，他們是兵，是我的戰士，我的軍隊，我不希望他們自相殘殺，也不希望他們做無謂的犧牲。”

　蟲女無所謂的一笑道:“啊，我知道，就像你現在還開著城門，好似京城還像以前一樣，好似那些人類，還能像以前一樣生活。”

　“你和我，也是人類。”楚錚站了起來，拂了下衣袖，淡淡的道:“別以為身體裡有蟲卵，就把自己當蟲，你我都是人類，我要的，是人類的天下，是一個富足的人類世界，不是的蟲的天下。”

　蟲女看著他吃吃的笑了起來，道:“你真的這樣想?你真的以為，京城還是人類的天下?”

　“當然。”楚錚清冷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往外走。

　“可你這次，讓女人也吃下蟲卵了吧?”

　楚錚腳步一頓，轉身盯住了蟲女，冷冷的道:“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嘛?女人如果吃下蟲卵就馬上交配，便不會轉化，而會生下我這種……”蟲女手指抵在嘴唇上想了下道:“蟲，而如果沒有交配而轉化成蟲人後，再跟蟲人交配，便會直接生下蟲卵。”

　“當然，不是最純正的蟲卵，是廢蟲。”看著楚錚的臉色驟然一變，蟲女又甜甜的笑道:“它們不夠厲害，是最下等的，只能被當成食物的廢蟲，只有你我這種，生下來的……”

　不等她說完，楚錚轉身便走，直衝出了門外。

　衝到另外一個宮殿後，才扶著廊柱吐了出來。

　隨著一下下的嘔吐，他眼中的血色退去，腦海之中又出現了一個畫面。

　那是在戰鬥之時，他故意忽略了去，讓蟲兵的注意力也完全偏移的畫面。

　在一片紅色之中，那個人的身影是那般美麗。

　她站在城牆之上，滿臉擔心的看下來。

　他知道，她看的是那兩個人，她擔心的也是那兩個人。

　可是偶爾，他透過蟲兵的眼睛和她對上之時，卻總覺得，她是在擔心自己。

　那兩個人，一個在天井關，一個在孟津關，相隔了幾百裡地，中間還隔了一條大河。

　可是她上午出現在秦齊那邊，下午便出現在了秦陌寒那邊。

　想來，靠的便是那大鷹鷲。

　鷹……

　是了，他們一直通過鷹來通訊。

　他差點就抓到的鷹。

　抓到……抓到又如何?

　就像那蟲女說的，便是他再自欺欺人，也知道情況非常不對。

　再這麽下去，他根本不是做一個明君，做一個盛世開創者。

　而是一個毀滅者。

　一個人類的罪人！

　“來人。”楚錚輕喚了一聲。

　一個南疆人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他身邊。

　“去，將蟲人裡面的女人，都給殺了。”楚錚站直了身體，輕抹去了唇角的汙漬，聲音平靜的道。

　南疆人抬頭，沒有應，只是看著他。

　“怎麽，我的命令你也不聽了嗎?”楚錚眼中閃過一絲怒色。

　“是。”南疆人低下了頭，應了一聲，頓了片刻又道:“蟲卵已經用完，有那些女人，我們便可以有新的蟲卵。”

　“不需要新的蟲卵！已經夠了！”楚錚厲聲道:“將那些女人全部殺了，剩下的蟲兵都去城外集結，不用再在城裡抓人了！”

　他的聲音尖銳之中又帶了一絲顫抖，讓南疆人再度抬頭看了他一下。

　這次沒有再遲疑，應了一聲後，起身便走。

　楚錚半晌之後道:“齊二。”

　一個黑衣人出現在了他身後。

　“帶人去，如果他沒有動手，你們便動手，記住，那些女人，全部都燒死。”楚錚冷聲道。

　“是。”齊二沒有任何遲疑的，隱入了陰影之中。

　楚錚長籲了一口氣，還好，齊家轉化的人，到現在，都還能忠誠的執行他的命令。

　定了定神，楚錚往自己的小寢殿走去。

　在他身後的某處，一道黑影快速掠過。

　隨著齊一離去的，走在最後的一人，瞬爾，便被那黑影拖入了旁邊的花叢之中。

　血流，從花叢下面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