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中秋，許是京城人過得最無法言說的佳節。

　一方面，老皇帝死了，新帝馬上要登基，隨之而來的是從龍之功的報酬，加官進爵，前途不可限量。

　一方面，卻是死亡的血腥還籠罩在京城上面。

　三大閣老，也就史閣老日子好過一些。

　衛閣老最寵愛的庶子早在去年被趕去平民之地後，後來又不知道卷進什麽風波裡，到底是丟了性命，而最寵愛的庶女則是在廟裡偷人，被廟裡進香之人抓了個正著，隨後，滿京城都知道了。

　衛閣老無法，只能不認那個庶女，由著廟裡將人給浸了豬籠。

　隨後，衛夫人走了，衛昭夫妻沒了。

　前頭的嫡子連信都不通，後面的庶子也膽戰心驚。

　而後來提上來的姨娘又被傅符給打死。

　衛閣老這個中秋是一個人孤零零的過的。

　連禮部送來的楚瑜入葬送行名單都沒看，便丟在了一邊。

　衛府還只是淒涼。

　歐陽府和夏府，則是一片白色。

　歐陽尚書的嫡長子(歐陽雨芊的爹)去年已經外放，帶著家人離開了京城，嫡幼子也申請了外放，和大哥一起離開了京城。

　府裡留下的便是幾個庶子。

　親生兒子一走，歐陽老夫人便退居庵堂，再不管前頭後院的事。

　由著那些姨娘和庶子爭寵。

　後來乾脆避去了家廟之中。

　而歐陽尚書忙著考慮朝廷局勢，忙著站穩大局，忙著讓楚瑜和夏閣老他們忘掉以前他牆頭草的行為，也根本管不到家中和後宅。

　等到知道幾個庶子以他的名義做了多少事。

　庶子已經被殺了。

　扒光了衣服，丟在青樓門口，還有一張他們買賣官位的罪狀。

　歐陽府掛起了白幡，歐陽尚書卻是跑去了家廟。

　在中秋之夜，和老夫人隔著廟門各自兩邊的看著月亮。

　夏府，卻是沒有時間傷心。

　夏大爺唯一慶幸的是，那天他本是和弟弟一處，後來有急事先回來了，才沒有遭到毒手。

　便是那急事，是通知他愛妾被自己大女兒給杖殺了，都沒能讓他的心情多沉澱幾分。

　馬上，馬上楚錚就要登基了！

　楚錚登基，夏家可是第一功臣！

　不光夏閣老要升為三師，便是他，只怕都能做到一部尚書。

　連那愛妾的兒子，他都能弄個四品官當當。

　到時候，夏家權傾朝堂，只怕能比衛昭更甚。

　只不過他還有件事要做，那便是再鼓動鼓動夏閣老。

　死的是嫡子，再加上前頭的孫女，夏閣老不是不傷心。

　只不過夏大爺說的也對。

　夏家都付出這麽多了，這最後時刻，萬不可出現問題。

　禮部的單子送過來之時，夏閣老正坐在書房，看著外頭那輪明月，心下感概。

　拿到單子看了一看，皺著眉頭對夏大爺道:“這單子，是誰擬定的?”

　“是禮部提交的計劃，由殿下看過後，最後確定的。”夏大爺看了一眼道。

　他身上雖然沒有職位，但是這段時間一直掛著楚瑜謀士身份到處走動，這淫帝(楚瑜)喪事之事，他也有參與，對禮部比較熟悉。

　“怎麽?有問題?”看夏閣老神色不虞，夏大爺問道。

　“這送葬的官員這麽多，級別也高了點吧?”夏閣老道。

　皇帝大殮，入皇陵，那是國葬，到時候，別說大臣，便是所有皇族都要去。

　這閣老留守一個(史閣老)，尚書留守一個(歐陽尚書)，大半的官員都去送葬，其實還是降低了標準的。

　(按照規製，是所有的都得去！)

　但是，夏閣老就是不想去送那個混帳皇帝入葬。

　將國家搞得一團亂不說，還害他丟了臉，死了一個嫡親孫女和兒子。

　他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又怎生願意給他送葬?

　“原是沒這麽多。”夏大爺再看了一眼，沒有太明白夏閣老的意思，道:“後來有些人打通了禮部的關系，送了好些錢，才將自己名字加進去，聽說，是為了搏個名聲。”

　皇家之間再怎麽打，新帝也是要做臉面的，更加不喜歡連先帝葬禮都不去的桀驁臣子。

　這能不能去可是代表著臉面。

　聽聞，就衝著這點，有人把禮部侍郎的位置都給擠下來了。

　夏閣老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代替我去吧，跟殿下說聲，我身子不好，這種勞心勞力的事，便不做了。”

　夏大爺愣了下，心中湧起了一陣狂喜，道:“是，我這就跟殿下去說。”

　代替夏閣老出面，也就意味這夏閣老對外宣布，他就是繼承人。

　夏閣老年紀也大了，再乾個幾年，這閣老，便會換成他來做了。

　夏閣老再度看了他一眼，視線在他那一閃而過的喜色之上停了下，道:“對了，這麽些天了，怎麽你媳婦還沒回來?”

　夏大爺臉色一沉，隨後又恢復正常，道:“七姑娘死得慘，她心中悲切，說是要給七姑娘做三個月法事，先不回來了。”

　不回來正好，這段時間忙，等過了這段時間，他也得了正式官位，哼哼！

　“老大，自古以來，寵妾滅妻都沒有好下場，漂亮小妾不過是玩物，玩玩便算了，若是讓她踩著正妻鼻子，那麽，不光是外頭的風評，便是後宅都不穩。”夏閣老身體往躺椅後面躺去，慢慢的道:“龍生龍，鳳生鳳，靠美色生存的女子，能生下什麽好貨?你看看歐陽府裡的下場，再好生想想自個吧。”

　夏大爺愣了一下，恭敬的應了一聲是。

　只不過低下去的眼睛裡，卻是掠過不屑之色。

　庶子也是他的兒子，有著他的血脈。

　怎麽就不是龍生龍了?

　各家各景。

　楚錚是在宮中看的月亮。

　在被做成人吡裝在大缸裡的楚瑜旁邊，設了酒席。

　用琉璃杯裝了珍貴的美酒， 從楚瑜頭上倒了下去。

　看著楚瑜張著無舌頭的嘴哀求聲聲，吃吃的笑了起來。

　“怎樣?父皇?我給你準備的這個地方不錯吧?”楚錚臉靠在了楚瑜的頭邊，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前頭，通過一道月門，可以清楚的看到楚瑜靈堂裡面的情景。

　這個時候，裡面的淑嬪正站在那棺木外面大罵，什麽難聽的罵什麽，還有各種詛咒之聲。

　“我借著你的名義，將大哥二哥都殺了，你瞧瞧，王妃娘娘罵得可開心?不過你放心，待會，我便先送她下去，她可是自願替你殉葬的。”楚錚呵呵笑道。

　楚瑜眼中滿是慌亂和絕望，可是連頭都動不了。

　“殿下。”一個南疆人越過圍牆而來，雙手呈上了一封書信。

　匆匆一掃，楚錚的臉色便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