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唐朝是純粹的小農經濟,可以說是沒有任何一點市場經濟,所以農夫才是根本,基層單位也是一個個鄉村,這也為什麽鄉村的富賈豪紳非常有勢力,而所謂的士族,就是在某一個地區,非常有名望的,當地的百姓都聽他的,跟他姓都是一種榮耀,像崔盧鄭王這些頂級士族,那是全國都有享有極高的名望。
地方上的官員就必須要獲得當地士族的支持,不然還真難乾下去。
當初楊思訥是多麽看好韓藝的,但也曾動過放棄他的念頭,可見他還是非常忌憚的,畢竟他來自關中地區,在江左威望不如那些豪紳。
當然,現在楊思訥剛剛立下大功,又肩負重振睦州的職責,權力非常大,那些豪紳也不敢跟楊思訥撕破臉,但問題在於,一旦出現隔閡,只會越來越大,這對於楊思訥而言,總歸是一件隱患。
韓藝略帶愧疚道:“楊公,真是抱歉---。”
“哎!”
楊思訥打斷了他的話,道:“這事壓根就怪不得你,就算你與秦羽的事沒有發生,以小女的性格,她還是會想辦法逃走的,結果還是一樣,我跟你說這事,倒不是想讓你道歉,只是我有件事想問問你的意見。”
韓藝微微皺眉,道:“楊公想回長安來?”
楊思訥略顯詫異的瞧了韓藝一眼,過得片刻,才點點頭,道:“我確實有著打算,所以我這回帶著母親、展兒他們一塊回來了,但是我來到長安之後,才發現現在朝中的情況非常複雜,這讓我有些不安,想問問你的意見。”
李治要廢王立武的事,在朝中已經是傳得沸沸揚揚了,但是這事楊思訥還真不好去問別人,因為這非常敏感。還只能問韓藝。一來他了解韓藝這人,非常重感情的,二來,韓藝與他的關系也非同一般。三來,韓藝也是參與者。對局勢了解的比較清楚。反而是楊思訓不太了解,而且以楊思訓的性格,不用說肯定也是反對的。
對於韓藝而言。那他當然希望楊思訥能夠站在他這一邊,但是他覺得這樣做的話。對於楊思訥不公平,思索半響,才道:“楊公。現在朝中局勢,同樣是撲所迷離。因為那件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沒有人可以預料到會往哪個方向發展,也沒有人知道這件事的後果會有多嚴重,所以,我不建議你現在回長安來。”
楊思訥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對於韓藝的回答也是非常滿意,至少韓藝沒有極力遊說他參與其中來,而是從他的利益出發,可見韓藝還是真心在幫他。
韓藝心想,但是他回到揚州,恐怕也麻煩,這事雖然雖然不能全怪我,但多多少少與我有些關系,我還是想辦法幫幫他。他微一沉吟,突然眼中一亮,笑道:“不過揚州之事,我倒是可以幫幫楊公。”
楊思訥聽得一喜,道:“快快說來。”
韓藝笑道:“那些士族之所以勢力強大,歸根結底,還是底下有很多人支持他們,而且他們又都是大地主,農夫都得靠著他們吃飯,這才是關鍵。”
楊思訥點頭道:“這我也知道。”
韓藝又道:“那麽若想要削弱他們的勢力,唯有扶持一個新的勢力來對抗他們。”
楊思訥道:“新的勢力。”
“不錯。”
韓藝點點頭,繼續道:“就是商人。”
“商人?”
楊思訥一愣。
韓藝嗯了一聲,“對於百姓,任何事都沒有錢來的直接,如果楊公你扶持商人的話,那麽商人起來後,同樣也要用人,用人就必須要給錢,這樣就可以從士族手裡奪取人力,如果商人強大了,他們一定會感激楊公你的,那麽他們當然會支持你,而且那些外國人來到揚州,多半也是做買賣,而我大唐的政策對於外國人也是非常看重的,要是再獲得他們的支持,就足以壓製江左士族。”
一旁的楊展飛興奮道:“此計甚妙,那些士族向來就看不起商人,如果爹爹能夠將商人扶持起來,他們之間難免會有爭鬥,到時爹爹就可以更好掌控了。”
楊思訥笑著點頭,道:“不錯!這法子倒是可行。呵呵,韓藝,你果然是一個人才,這才一會兒,就幫我解決一個大難題。”說著,他重重歎了口氣,道:“早知如此,我當初說什麽也不會放你離開的。”
他心裡確實遺憾,而且現在弄得,他既失去了一位得力乾將,而那邊也得罪了江左士族,兩頭不著岸,虧得是一塌糊塗。
韓藝笑道:“不管怎麽說,楊公對我始終有知遇之恩,令嬡當初那一貫錢也算是救我一家人的命,而且,我與二公子交情斐然,只要我能幫的,我一定不二話。”
楊思訥哈哈笑道:“有你這一句話,我便放心了。”
幾人又坐在亭中聊了一會兒,然後便回前廳用餐。午飯非常豐盛,幾人也都非常高興,雖然高興的事都不一樣,但是這並沒有什麽關系,反正氣氛是相當不錯,剛開始楊思訥兄弟還聯合一起,灌韓藝酒,反正就是仗著長輩的身份逼著韓藝喝,但是韓藝也不蠢呀,這是在楊家,自己獨身一人,孤立無援,可不能硬碰硬,於是找了個理由詢問他們兄弟二人的往事。
果然,這一問,氣氛中立刻充滿了兄弟之情,兄弟二人說到手足情深,喝一杯,說到小時候吵架時,又喝一杯,弄到最後,他們兩兄弟抱在一起喝去了,韓藝這才躲過這一劫。
結果一場午飯下來,楊思訥、楊思訓已經醉的站都站不穩了,楊展飛也喝了不少,韓藝本來也喝了不少,但是後來慢慢清醒了,還吃了兩碗飯。
楊老夫人這點好,從不阻止他們喝酒,可能楊恭仁以前也是這樣,等喝完之後,就讓楊展飛扶著他們去休息。
韓藝與楊老夫人聊了兩句,也準備告辭了。他這時間還真是指縫間硬扣出來的。
楊老夫人也知道他現在不是一個遊手好閑的小農夫。也就沒有留他,讓楊飛雪送送韓藝。
可這一出廳堂,楊飛雪就噗嗤一笑,好像忍了許久似得。
韓藝好奇道:“你笑什麽?”
楊飛雪抿唇一笑。嗔怪道:“韓藝,你真是好狡猾。”
她方才也喝了一小杯酒。兩腮紅潤,這一笑,更是如含著白玉珠綻放的花朵。嬌豔動人,韓藝看得心神一晃。青春少女這般模樣,確實太誘人了,趕緊定定神。問道:“什麽狡猾?”
楊飛雪輕輕哼道:“你休想騙我,方才在酒桌上。分明就是你故意讓我爹爹去找我二伯喝,結果弄得我爹爹和我二伯都醉了,你卻躲了過去。”
韓藝訕訕道:“你看出來了?”
楊飛雪得意的點點頭。她傾心韓藝,自然會留神韓藝的一舉一動,所以韓藝方才那個小動作,瞞過了眾人,卻沒有瞞過她。
韓藝立刻一臉委屈道:“這不能怪我呀,就你爹爹和你二伯那架勢,我要不是這麽做,我恐怕這一日都醒不來。”
楊飛雪撇了撇嘴,道:“你少在這裡裝委屈了,當初我就是上了你的當。不過我也不會告訴我爹爹,不然的話,我今上午就戳穿了你的謊言。”
韓藝迷茫道:“今上午,我今上午沒有說過謊呀!”
楊飛雪笑了一聲,道:“小蒙可都告訴我了,他說的那些可都是你教的。”
“什麽都是我教的。”
韓藝一手扶著額頭,道:“哎呦,楊姑娘,你可別趁我喝醉了,在這裡忽悠我。”心想,這種事可是裝逼利器,蒙二再二,也不會說出來的啊!
“忽悠可是你的強項,我又不會。”
楊飛雪撅了下小嘴,突然嘻嘻笑道:“不過我倒是跟你學了幾招,其實我當時聽到小蒙說這事時,就隱隱猜到這是你教的,因為這有點像你說的話,但是我並不能確定,於是我故意騙小蒙,說你已經將這事告訴我了,他這才承認了。”
這個蠢貨!韓藝一拍腦門,苦笑道:“楊姑娘,你真是越來越狡猾了。”
楊飛雪道:“可不及你,若是小蒙不說,估計你是肯定不會承認的,我想我也許記錯了,你並未說過再不騙我的話。”
很好的諷刺!但韓藝畢竟是千門中人,說謊那是家常便飯,立刻道:“這話的確是我教的,但這是他來求我的,還讓我保證不說出去,我這不是騙你,只是我跟小蒙有言在先,所以---。”一個謊言被戳破,只能用另一個謊言去彌補,這是千門的金科律例。當然,這第二個謊言一定要有所放棄,否則還不如說實話。
楊飛雪一對星辰般的雙眸突然晃動了幾下,嬌豔動人的雙唇抿了又抿,突然噗嗤一聲,咯咯大笑起來。
韓藝見她捧腹大笑,皺了皺眉,突然啊了一聲,“我明白了, 小蒙根本沒有告訴你,是你故意騙我的。”
楊飛雪聽得這話,笑聲不止,點了幾下頭,才道:“其實我確實這樣跟他說過,但是小蒙怎麽也不肯承認,沒想到你卻承認了,噗嗤,咯咯咯---!”說著,她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楊蒙浩雖然謊話說的一直都是千瘡百孔,經不起任何推敲的,但是貴在他夠堅持啊,除非你親手捉住,否則想他打死也不會承認。
原來我才那個蠢貨呀!韓藝鬱悶了,作為一個千門高手,竟然被一個純真少女給騙得暈乎暈乎的,想著想著,他自己也樂了,跟著笑了起來,又豎起大拇指道:“楊姑娘,你真厲害。”
楊飛雪抿唇道:“那也是你教你的好。”
“別別別!”
韓藝忙道:“這話要跟楊公聽見,他非得揍死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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