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山東有士族,關中肯定也有士族。
而韋、裴、柳、薛四大家族,便是關中最顯赫的士族。他們不跟元家、獨孤家、長孫家一樣,是屬於軍閥貴族,就文化角度來看,他們跟崔家、盧家山東集團是同根同宗,但是地域又是靠向關隴集團。
然而,因為現在的關中就是京畿之地,等於他們的勢力正好處在中央,地域優勢讓他們的勢力提升了許多,而且他們與關中地區的家族比較熟悉,比如長孫家、李家等等,因為比較近嗎,關系自然要好一些。
反倒是長孫家不過就是關中一個軍閥小家族,蓋因李世民娶了長孫皇后,如今長孫無忌又是宰相,國舅,權傾朝野,顯得長孫家比較尊貴,其實論家族勢力和名望,哪怕是現在,長孫家族也遠遜這些大家族。
而崔、盧、王、鄭四大家族是山東的地區的,他們的勢力都分布在山東地區,這強龍尚且不壓地頭蛇,況且這是四條龍,不是蛇,底蘊都不輸給他們的。
這唐朝的勢力分布是錯綜複雜,可想而知,李世民這個皇帝當得是多麽的如履 bó冰,因為他不但要治理好國家,還得平衡各方面的勢力。
因為這些大家族可不是紙老虎,或者是人們印象中的柔弱書生,他們都是有雄hòu的經濟、政治、文化基礎的,只要給他們機會,他們是有能力改天換日的。
當初隋朝大亂,那李密就是借助山東士族的力量去造反的,瓦崗寨的英雄好漢也多半都是山東人,不過他們只是山東寒族,後來當了大官之後,又被稱為山東豪傑。
而山東士族之所以支持李密推翻隋朝,不是說李密有多麽的厲害,他們只是想從關隴集團手中奪回屬於他們的王朝來,想複辟東晉,因為隋朝也是關隴集團建立起來的,但可惜最後勝利的還是關隴集團支持的李氏。
這其實是兩個集團的鬥爭。
不過李淵還是非常忌憚這些山東士族的,並沒有與他們正面交鋒,只是勝利之後,因勢利導,得到了這些山東士族的支持,如此才平定了山東地區。
只是到後來李世民政權穩定之後,就開始打壓這些山東士族了,因為你們太強,我這皇帝當不安呀。能讓皇帝打壓的人,那是有實力的人,沒實力的人,皇帝才不會鳥你了。
韓藝一時半會也不能了解清楚,這勢力真是太複雜了,只能在接觸中,慢慢去體會他們這些家族的關系。
劉娥望著陷入沉思中的韓藝,真心覺得自己是上了賊船,因為韓藝好像都不懂,但是你要真說他什麽不懂,至少目前為止,他成功的挑起的事端,讓鳳飛樓一躍成為長安最有名的青樓。
她也真不知道該說韓藝聰明,還是糊塗,苦口婆心道:“韓小哥,你方才真應該息事寧人,他們可都是我們得罪不起的。”
“你以為我不想息事寧人嗎?”
韓藝歎了一聲:“我不也是被逼到絕路了。”
劉娥詫異道:“此話從何說起,他們插隊,你就將他們插就是了,絕大部分人都不敢說什麽。”
你去讓他們插,我才不去了。這話聽著真是怪邪惡的,不愧是搞青樓出身。韓藝道:“我們對抗崔家這些山東士族的靠上是什麽?”
“不是國舅公嗎?”
“什麽國舅公。”韓藝沒好氣道:“國舅公他與我們非親非故,他憑什麽幫助我們。”
“憑什麽?”
劉娥都被她說糊塗了。
韓藝翻著白眼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壓製這些山東士族唯一的辦法,就是利用寒族和百姓,太宗皇帝和國舅公都是這麽想的。國舅公之所以幫助我們,全因我們的話劇能夠籠絡這些寒族,挑起他們與這些山東士族的矛盾。”
劉娥道:“那這跟排隊有什麽關系。”
“你別看這只是小事。”韓藝道:“那些貴族子弟插隊,是沒有人敢說,但只是敢怒不敢言,為什麽我在鳳飛樓開張那一日,會說那一番話,真當我去抹黑花月樓,我就是拉攏他們,如果我們籠絡住寒族的勢力,國舅公才會幫助我們,因為國舅公作為貴族出身與寒族肯定也有矛盾,而且他是太尉,自然也拉不下這臉來,這就是我們的優勢。
如果我們跟花月樓一樣,去拍貴族的馬屁,那麽寒族子弟肯定不屑與我們為伍,會對我們有敵意的,這樣的話,我們就失去了我們的優勢,接下來將會被所有人放棄,到那時候我們全都得玩完。”
貴族和寒族肯定有階級矛盾,長孫家同樣是貴族,但是這並不妨礙長孫無忌依靠寒族去對抗山東士族,這就是政治鬥爭,相互利用,拉攏實力 bó弱的敵人去對抗強大的敵人。
劉娥聽得汗流浹背,這一點她還真沒有想到,喉嚨裡面發出一聲悶響來,道:“但是現在我們的日子也不好過,那邊我們已經得罪了崔家,這裡要是又得罪韋家,我們---我們---。”
說到這裡,她都說不下去,這太玄幻了,她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得罪這些個大人物,就身份的差距來看,這也很難得罪的上。
韓藝眯了眯眼道:“目前而言,我們還是站在國舅公這條船上的,這對於國舅公而言,只是小事,一定不會有事的。你要記住,現在我們雖然四面樹敵,但是我們已經跳上了一棵大樹,只要我們堅定一點,表現出誓死效忠國舅公的決心,那麽只要不桶出大簍子,國舅公就一定會幫我們的,相反,如果我們兩面三刀,國舅公就很可能會放棄我們的。”
他之所以跟劉娥解釋的這麽清楚,一來,他需要劉娥的幫忙,二來,他也知道劉娥出身卑賤,士庶天隔的思想在她腦中已經根深蒂固了,況且她比庶族還要卑賤多了,如今整天和貴族作對,你說她能不怕嗎。
所以韓藝非常理解她,一直都在給她自信。
“是是是,你說的很對。”
其實她還是不太懂,但是她現在除了相信韓藝,也沒有別的辦法,心裡當然希望韓藝說的是對的。眸子突然晃動了幾下,道:“韓小哥,這事我看不是那麽簡單。”
韓藝一笑:“這是當然,你的表情就已經很好說明了這一點。”
劉娥困惑的望著韓藝。
韓藝笑道:“士庶天隔,這誰都知道,那幾個家夥不要命了,敢這麽叫囂貴族子弟,難道他們真的以為我能夠幫他們出頭嗎?這不是拿自己性命開玩笑嗎,所以,這絕對是有人在幕後暗中操縱的。”
劉娥點點頭道:“我也是這般想的,我看多半是那曹賤人搞得鬼。”
韓藝笑道:“何以見得,也有可能是崔家。”
劉娥不以為然道:“你這也太小看崔家了,崔家好歹也是名門望族,讀得都是聖人書,雖然盛氣凌人,但也不至於玩這卑鄙的伎倆。倒是那曹賤人,喜歡玩這借刀殺人的手段。”
韓藝笑著點點頭道:“其實我還要謝謝她,不瞞你說,關於這些貴族子弟插隊,我早就不爽了,只是沒有一個由頭,她倒是給了我這個機會。”
劉娥眼珠一轉,道:“那賤人好生可惡,我們可不能就這麽算了,得給她一些教訓。”
韓藝呵呵道:“我不是說了嗎,你可以盡情去對付她。”
劉娥聽得好生尷尬,道:“我要是有辦法,當初鳳飛樓也就不會關門了。”她和韓藝雖然走在一條道上,但是目的不一樣,她不想跟崔家作對,她隻想去報復曹繡,但是她又沒這能力。
韓藝心裡明白的很,這事也不能盡顧著自己,於是道:“咱們都是光明磊落之人,這種小偷小摸的勾當不適合咱們,咱們要就不出手,出手就得斷了他的命脈。”
“怎麽斷?”
劉娥立刻問道。
韓藝道:“花月樓之所以這麽猖狂,蓋因他們有朝廷做後盾,只要切斷了他們之間的聯系,花月樓就是碗裡的菜了。”
劉娥道:“你有所不知,后宮勢力錯綜複雜,不是那麽好斷的。”
韓藝呵呵一笑,道:“那也不是斷不了,如今盧國公也來看話劇了,到時還會有很多的大臣慕名而來,我們的話劇只會越來越火,皇上貴為九五之尊,這好東西大家都看過了,唯獨他沒有看過,你說他會答應嗎。”
劉娥震驚道:“你說皇上會來?”
“呃...會不會來我就不知道了,但一定會要見識一下這話劇的,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韓藝自信一笑,又道:“但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一定會喜歡話劇的,因為這是一種非常通俗的娛樂項目,只要皇上喜歡了,那就好辦了。
宮妓誰不會培養,換我去---就可能有些勉強了,但是你絕對可以搞定,曹繡也行,但是話劇就咱們會,如果皇上想在宮中隨時看話劇,只能靠咱們,到時我們同樣也有朝廷做後盾,那時候花月樓算得了什麽。”
劉娥愣了好半響,眼中突然一亮,興奮道:“說得對,說得對,到時咱們就可以壓花月樓一頭了。”
“還是那句話,一切才剛剛開始,這才幾天,不要著急。”
韓藝輕松一笑,突然又想起什麽來似得,問道:“對了,這長安七子究竟代表什麽?為什麽崔戢刃他們會如此敏感。”
因為前面韋季提到長安七子,元烈虎暴怒,王玄道、鄭善行也紛紛站了出來。但是光聽這名字,韓藝覺得也沒啥大不了的,很不錯的一個組合啊,實在不喜歡也可以叫葫蘆七兄弟,不就一個名字嗎。
“這---。”
劉娥面露為難之色,顯然是不願說。
韓藝道:“這裡又沒有別人,你說就是了。 ”
劉娥心想自己如今跟韓藝是一條繩的螞蚱,有些事還是得讓他了解清楚,左右看了看,見四周無人,這才低聲道:“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這長安七子以前是叫長安七小鬼,近幾年才改稱長安七子的,我也只是偶然聽到一個喝醉了的貴族子弟說他們七個沒啥了不起的,被一個女人壓得抬不起頭來。”
“女人?”
韓藝猛地一驚,道:“什麽女人這麽厲害?”
劉娥道:“據說是蘭陵蕭氏的女人,可具體是誰我也不知道。”
“又是蘭陵蕭氏?”
韓藝皺了下眉,又想起王玄道前面還提醒過他,千萬不要去惹蘭陵蕭氏的女人,估計十有八九不會錯了,道:“難道這蘭陵蕭氏比崔家還有厲害一些。”
劉娥搖頭道:“那倒沒有,不過是蘭陵蕭氏是南朝帝王世家,勢力十分神秘,江南的士族在北方,唯獨蘭陵蕭氏一枝獨秀,能與京兆韋氏、清河崔氏等大家族齊名,但還是不如京兆韋氏這些大家族。”
韓藝驚訝道:“那這女人如何能讓長安七子恁地忌憚呢?”
劉娥搖搖頭道:“這我可不知道,你方才也看見了,韋大公子就是隨便提了一句,元公子就跟要殺人似得,我們這些人哪裡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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