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李治的責罵,韓藝一臉驚愕之色,道:“微臣---微臣以為---以為陛下會誇獎微臣的。”
“誇獎你?”
李治雙目迸射出火光來,對著韓藝怒噴道:“你知不知道就連吏部銓選官員,這第一項考核的就是樣貌身形,言行舉止,非朕以貌取人,只是官員畢竟是代表朝廷的,言行舉止同樣也是非常重要的。可是你看看你招來的九品院士,從頭到腳,哪一點像一個官員,要是讓百姓見到這些人穿著官服,你認為百姓還會對朝廷有信心嗎?到時只怕會貽笑大方,還有,你當朕真的可以不在乎士林嗎?朕還得依靠他們,你究竟有沒有考慮過朕的難處,你這是為君分憂,還是為君添禍。”
他心裡當然是反對那些農夫、工匠出任院士,百分之一萬的反對,因為朝廷也有朝廷的禮樂制度,那些人大字不識一個,長得又是那麽寒酸,這官員的基本還是要得體的吧,如果需要他們,你讓他們當個小吏就算了,你還取一個院士,你這不是打天下士林的臉麽,他之所以當時沒有作,就是因為當時他只能偏向百姓那邊,他身為皇帝又豈能說以百姓為辱,只能說一番大道理來震懾那些大學士,但是他心裡知道,這是韓藝給他下的套。
他是萬萬沒有想到韓藝口中奇能異士就是這些農夫、工匠,如今腸子都給悔青了。
韓藝點點頭道:“關於這一點微臣知罪,如果沒有陛下那一番話,微臣也知道陛下肯定會訓斥微臣的,可是陛下,你方才沒有瞧見那些大學士臉上的表情麽?”
李治就有些納悶了,感覺自己在雞同鴨講,道:“什麽大學士的表情?”
韓藝吞咽一口,道:“就是崇拜的表情呀!哇!陛下難道你不知道你方才可是說了一番話驚世之論,如士、農、工、商缺一不可,尤其是那一句‘我大唐文化之精髓便是在這“包容”之中。’微臣聽罷,猶如沐浴春風之中,暖到心坎裡面去了。
一直以來,工商階級地位卑微,受人歧視,可陛下一句缺一不可,足見陛下將他們視之如一,他們要是聽到陛下這話,心裡自當將陛下奉若神明,隻願生生世世做陛下的子民。就別說工商階級了,那些大學士其中也不乏寒門出身,李太史便是,他聽到這話,心裡也定是非常感動,微臣方才就現他眼角含著淚光。”
李治詫異道:“是嗎?”
“絕對是的!”
韓藝豎起三根手指就道:“微臣敢對天誓,陛下這一番話,就直接奠定了我大唐曠古爍今之偉業,只因陛下那海納百川的胸懷,這才是真正的以德服人。難道陛下並未覺?哎喲,這就更值得人們敬仰了,因為由此可見,陛下並非是故意說的,而是由心而,可見陛下是將每一個人都視作子民,不論習俗,不論階級、不論男女,不論思想,哇---這是多麽偉大的情操啊!”
這李治說那一番話,主要擔心又引起士庶之爭,不想事情嚴重化,倒還真沒有想太多,如今再想想方才群臣的表情,以及他說的那一番話,突然自己都被自己的智商和情操給感動了,得意之色,躍然於紙。忽然,他眉頭一皺,哼道:“你休要在這裡糊弄朕,你先將這院士的事給朕說明白了,你別以為朕什麽都不知道,你分明就是故意挖了個坑,讓朕往裡面跳。”
靠!這都沒有忽悠到他,真是失敗!韓藝訕訕一笑,道:“陛下教訓的是,其實微臣也沒有打算向陛下隱瞞是微臣在從中作梗,但還請陛下見諒,微臣也是被逼無奈。”
“被逼無奈?”
李治哼了一聲,道:“什麽被逼無奈,朕看是狗屁不通,你招他們來賢者六院,那也就罷了,沒有人會干涉你,可問題是你為什麽偏偏要將他們升為九品院士?你多給他們一些錢,他們也會盡心竭力,他們可能連九品院士的含義都不懂,誰又逼你了。”
韓藝抹著汗道:“是是是,陛下說得極是,其中原因,微臣自當會向陛下解釋清楚,但是在此之前,微臣想問陛下一句,陛下是否認同賢者六院?”
李治道:“要是不認同,朕豈會準許你建辦賢者六院,你當朕視國事如兒戲麽。”
他可不蠢,賢者六院只是研究農田、桑田、農具的,就算失敗,那也沒有什麽關系,如果成功呢?這是話最小的代價換區高回報。
“微臣不敢!”
韓藝又道:“陛下,常言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賢者六院唯一的任務就是研究如何在有限的土地和人力上,種植出更多的糧食,以及尋找更多的糧食來源,畢竟這人口在長,土地是不會長的。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們賢者六院不會涉及到一丁點的權力,因為跟權力是沒有一丁點交集,我們只是研究農學、醫學、工學等有助於國家展的學問而已。但是賢者六院需要這些方面的天才,如何吸引這方面的天才,無外乎三者,權力,金錢,榮譽。賢者六院跟權力毫無瓜葛,金錢死可以吸引尋常百姓,但是不能吸引那些真正有天賦人,那些人肯定還是想要去弘文館,再來,微臣身為戶部侍郎,如果給予賢者六院官員極高的俸祿,那會有更多的人不滿,因此剩下的就只有榮譽了。
微臣這麽做,只不過是想拿著榮譽來吸引人才來賢者六院,因此臣才將賢者六院的官員取為院士。至於為什麽請那些農夫、工匠,並非是為此嘩眾取寵,只是因為我們賢者六院真的非常需要他們的經驗,他們就是我們賢者六院中的基礎,微臣是一個商人,又是戶部侍郎,絕不會浪費每一文錢。”
李治聽後,臉色稍微緩了些,韓藝說得也不道理,賢者六院比弘文館就還要純粹一些,無法涉及到權力階層,除非升到戶部、工部去,那又另說了,但是在賢者六院是肯定沒有權力的,要是你權力不給,榮譽也不給,那鬼來這裡上班呀,完全沒有盼頭呀,而且從韓藝的行為也看得出,這些農夫年紀不小,你讓他們涉及權力,他們也沒有這個能力,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事先不跟朕說?”
韓藝道:“回稟陛下,這是因為微臣知道陛下有陛下的難處,如果微臣當時就跟陛下說,那麽陛下若是允許了,天下士林都會對陛下感到不滿,微臣就無所謂,反正破罐子---這也不是---是早已經得罪了天下士林,這樣一來的話,那麽陛下就是無辜的,錯都在微臣,但是微臣沒有想到,到底還是將陛下拉了進來,微臣對此深感愧疚。”
反過來說,如果李治不答應的話,那賢者六院就不可能壯大,更加不可能成功。
說來說去,韓藝還真有些被逼無奈。
李治聽得心裡稍稍有些感動,倒還真不好再怪罪韓藝。歎了口氣,道:“其實你每回與人爭論都有你的道理,否則,朕又豈會支持你,但是這朝中之事,又豈能隻用道理來決斷的。”說到這裡,他搖搖頭道:“算了!你也是一心為百姓著想,但是朕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不要再掀起什麽士庶之爭。”
韓藝道:“陛下請放心,微臣敢保證,絕不會出現上回的情況。”
李治納悶道:“你憑什麽保證?”
韓藝道:“就憑陛下方才的那一番話啊!”
李治愣了一下,指了指韓藝,往皇家圖書閣走去。
“呼!”
韓藝長松一口氣,趕緊抹了抹汗,然後跟了上去。
來到皇家圖書閣,李治立刻被這邊的氣氛給驚到了,這與方才劍拔弩張,刺刀見紅的氣氛截然不同,所有人都在低頭看著手中的書籍,恁地入神,即便李治和韓藝來了,也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們,當然,李治也是穿便裝,要穿龍袍的話,肯定又不同了。
李治可也是一個愛書之人,太喜歡這氣氛了,抬了下手,示意那些隨行保鏢輕聲一點,然後朝著韓藝使了個眼色。
韓藝立刻是心領神會,帶著李治往中院走去,行過廊道時,廊道上的讀者,真就沒有一個抬頭的,李治不禁露出會心的笑容,入得閣內,現窗邊上也站著不少人,甚至有一些人,就捧著一本書坐在牆角。
李治忽然看到一人,一笑,走了過去,直接從那人手中將書拿過來。
正是崔戢刃!
崔戢刃看得正入神,竟有人敢從他手中多數,當即怒目轉頭一看,見是李治,頓時一驚,正欲行禮,李治抬手阻止了他,反過封面一看,小聲道:“數學入門。”不禁饒有興趣的看向韓藝,因為作者是韓藝。
這就有趣了,崔戢刃竟然看韓藝的書。
韓藝毫不避諱的說道:“這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微臣早已經領教過了,陛下也勿用感到詫異。”
崔戢刃只是淡淡一笑,倒也沒有做聲,因為韓藝說得非常對,他從韓藝身上學習了不少的招數,他雖然生性傲慢,但在學習方面,他真的能夠不恥下問,他不會覺得向韓藝學習是丟人的時,他隻覺得若敗在韓藝手裡,就是很丟人的事。
李治笑了笑,隨便翻了翻,隻覺眼前一亮,因為書中的知識都是結合生活中所遇之事,小聲向韓藝道:“送些這書到宮中。 ”
韓藝道:“微臣遵命。”
李治又將書遞還給崔戢刃,目光突然瞟向正斜靠在窗邊看書的鄭善行,道:“你們幾個都來了。”
崔戢刃點點頭。
李治可是知道他們幾個的學問,心裡十分好奇,這圖書閣的書竟然能夠讓他們如此的專注,於是也自顧看了起來,現很多書籍他都聞所未聞,他也想一一觀覽,但是他時間有限,因此每一本都是隨意翻了翻,之後就讓韓藝送一些到宮中去。
一圈逛下來,韓藝是大出血啊!
但是李治還意猶未盡,這裡氣氛真是太好了,來到這裡隻想看書,小聲道:“朕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這書閣是分等級的,有一個書閣是專門為考生準備的。”
韓藝道:“是的,在南院,臣這就帶陛下去。”
“嗯!”
二人剛剛走到門口,崔戢刃他們突然走了過來,鄭善行笑道:“敢問陛下可是要去南院。”
李治點點頭。
鄭善行道:“臣等也想去看看。”
李治愣了下,突然反應過來,他們沒有資格去那裡,笑道:“那就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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