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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遺玉》第310章 因畫生悸
第三一零章因畫生悸

 從國監到國公府。車馬不過一刻鍾,遺玉和盧智今日都無事,便一同回府用午飯,同昨晚一樣,是一家使了長桌坐在一起吃的,飯間聽盧景姍的口氣,在他們來之前,這一大家人是鮮少坐在一起吃飯的。

 午飯後,盧俊被盧榮遠叫走,盧氏則跟著盧景姍跟著盧老夫人回房。離下午上學還有足足一個時辰,遺玉推著盧智進了他的屋,待他在桌邊坐下後,方才從懷裡掏出一隻木盒來,放在他面前的茶案上。

 “這是?”盧智邊問,便接過打開。

 “是那匿名人送我的煉雪霜,”遺玉不好意思地摸摸鼻,“本來昨晚就要給你的,可是說著話就忘了,最後睡著你們也沒叫我。”

 昨天三兄妹幾乎徹夜長談,遺玉先扛不住趴在案上睡著,盧俊便沒吵醒她。直接把人抱起來送回屋裡。

 盧智看著木盒靜靜躺著的銀色藥膏盒,沉默了片刻,目光溫柔地看著她,道:“知道了,我會用的,你回房去休息吧,還夠時間午睡的。”

 遺玉點點頭,昨夜是沒睡好,她打了個哈欠站起來,扭頭看了看沒有旁人的屋裡,隔空喚道:“盧耀哥在嗎,記得幫我大哥塗藥膏啊,謝謝了。”

 見其人,卻聞其聲,遺玉這才放心地回去補眠。

 盧智看著她的背影,目光一緊,握緊了掌心的銀盒,這煉雪霜的來歷,他也是偶然聽得,因此,遺玉是從哪裡搞到這第四盒的,不做他想。

 李泰匿名贈物的事情,肯定是被遺玉得知了,具體她是怎麽知道的,他不得而知。可李泰的態度,卻讓他愈加難辨,他始終以為。在親情之外,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另一個人好,更別說是自小生長在冰冷皇室的皇。

 不過好在遺玉年紀還小,對這些事情應該沒那麽敏感才對。

 盧耀閃身進了屋,在盧智身邊站好,道:“智少爺,我幫你上藥。”

 盧智搖搖頭,“不用,那些疤痕,我要留著。”

 “留著?”那天在宗祠前,暗處的盧耀將他背後可怖的大片燙傷痕跡看了個一清二楚,不解他為何要留下那些東西。

 盧智清秀的面容上,突然出現了極其不搭調的冷酷之色,他食指輕輕摩擦著銀盒上的花紋,輕聲道:“對,留著,好讓我不忘記,我手的箭,究竟是要射向哪裡。”

 這短短兩日,國公府祭祖時鬧大的認親一事,應該快要傳到有心人的耳了。他只等著有人找上門。

 當年拿他們母當棋隨意擺弄的——韓厲、房喬、麗娘、還有個一個地來,誰也別想跑!

 *

 品紅樓

 李恪晃著手的酒杯,揮退了前來稟報的探,摟過在這暖閣之一身輕薄紅紗的沈曼雲,低頭笑出聲來。

 “主,您還笑的出來,皇上下詔命魏王招攬人才撰書,對您實在不是一件利事。”沈曼雲雙手撐在他胸前,不笑自媚的眼帶著不解和些許的埋怨。

 飲下一口酒,李恪道:“穆師不是說過麽,有些事,要往深處看了,才明白,李泰撰書,看著是對我不利,然而,卻是大大有利的一件事。”

 “曼雲不懂。”沈曼雲探身撈過酒壺,給他杯添酒,一臉好奇地等他解答。

 “只要是這長安城裡的明白人心裡都清楚,太、魏王與本王三方爭勢,可迄今為止,我們哪個都沒有明顯地表現出爭奪之意,一直以來,太自以為穩坐東宮,本王本份地安居於他之後,為百姓做些不招眼的小事。李泰則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當皇上最寵愛的兒,然,李泰請命撰書之舉,卻相當於是頭一個冒頭出來。露出了‘爭’勢,太黨的人會怎麽想,父皇雖應了他,可心裡,又會怎麽想?哈哈,曼雲,你可是懂了?”

 “您的意思是,讓他們兩虎相爭?”

 李恪環在她肩上的大手伸出一指來輕輕晃動,“不、不,他們兩個又不是傻,若真開始爭,又怎會容我作壁上觀,所以咱們不只要在旁看戲,也要多少插上一杠才行,如此,矛頭只有一面,他們便不會朝向我。父皇正值壯年,日還長,不爭不行,但要慢慢地爭,一點點地爭。”

 沈曼雲輕輕靠在“曼雲這會兒懂了,王爺,穆師走有幾日了。也不知是有什麽要緊事。”

 “他若早些回來,還能見到一場好戲。”

 李恪已經開始琢磨著,要用什麽樣的法插上一扛,對李泰撰書之舉,他並未覺得有何不妥,他們兩個人,總是有一個要先站出來。

 李泰做事,向來讓人摸不著邊際,又出人意料。幾個月前的家宴之後,京便開始暗傳他和長孫夕的事,前陣的宮家宴。長孫夕身上更是出現了同李泰相近的薰香味道,這兩件事並在一處,已經讓一些見風使舵的人開始搖擺。

 誰還記得,在這之前,同長孫夕走的最近的,明明是他吳王李恪,他不信李泰會看不出來,既沒有父皇的寵愛又沒有母系支撐的他,是在借著長孫夕長勢。可李泰卻一再在長孫夕身上做章,對他來說,著實是過火了。

 好在,他於穆長風的勸說下,到底是忍住了冒頭的衝動。

 *

 國監五院之,敞亮又空閑的教舍並不多,恰書學院的後院之前,便有一間采光好,又寬敞的。東方佑上午便讓人把這間教舍收拾了出來,桌案席毯皆從學庫房裡取了最新的出來,暖爐足足添了隻。

 遺玉因記著午放學時杜若瑾讓人來傳的話,下午出門時便沒打攪仍在午休的盧智,提早了兩刻鍾去到學裡。

 穿過靜悄悄的前院,進到後院,道旁種植著一排常青的憩房前面,從左數,第三間屋,便是杜若瑾所說的秋字間。

 許是她來的早,輕敲了兩下門,卻無人應答,可門卻一觸即開,正猶豫著是否要進去,便聽身後一陣腳步聲。

 “小玉,真是對不住,我來晚了。”

 扭頭便看見一臉歉意的杜若瑾,正快步朝她走來。

 遺玉瞄了一眼他額頭上的細汗,還有微微泛紅的清俊臉龐,道:“我也是剛剛到。”

 “總歸是比我來得早。”杜若瑾引她進到布局如同書房般的憩房,指著左面一張書桌。讓她坐在那裡等後,便走到南面一排書架下面取畫。

 兩人在門前這番動靜,卻被隔壁其一個窗下而坐的人,聽了個清楚,正在隨手翻看學生課業的男,一手撫過紙張上清秀的小字,在屋裡其他人疑惑的目光,站起身來緩緩朝門口的方向走去。

 遺玉借著杜若瑾取畫的功夫,將他書桌上的擺設看了一遍,筆架上掛著的毛筆,有幾隻已經有了明顯的磨痕,可筆鋒卻十分柔順,桌側的幾摞紙張整齊地疊放,上面壓著模樣大小都差不多的玉質紙鎮,靠近她手邊的,顯然是學生們的課業,她小心地掀起了幾張,但見每份課業上都用白紙夾著一份長短適宜的評語,字跡清朗。

 看人要從細節,這一張書案,正一如他的主人般,乾淨又清爽,認真而細膩,遺玉抬頭看著朝她走過來的杜若瑾,對他的欣賞又多了一分。

 “你坐著就好。”杜若瑾伸手虛按了一下,讓正待起身的遺玉重新坐好,走到她對面,小心翼翼地將手長長的畫卷慢慢攤開在她的面前。

 “這是”待看清楚畫全景之後,遺玉忍不住吸了一口氣,太過驚訝的她,下意識地伸手捂住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畫卷。

 幾乎佔據了整張桌案的畫卷上,一如那晚芙蓉園所見的美麗月夜江景,可畫卻不再單單只有景——賓客滿座的酒宴,紅繚紗飛的大殿,快要和遠處江面融成一片的玉石台階上,亭亭玉立著一抹模糊又纖細的身影,背對著眾人遙遙望月,披帛飄飄,似要歸去。

 這分明是她一時因詩所動,對江長吟之時的場景!

 “如何?”

 “很美。”想不出任何的辭藻來形容,心單純地因此畫而悸動,遺玉放下手,隔空輕撫在畫卷上,卻不忍心碰觸這幅似真似幻的畫。

 杜若瑾見她目毫不掩飾的讚歎之色,唇角漾起一抹會心的笑容,自五月之後,這同樣的一幅畫,他繪過不下百卷,卻是在藝比,暗處再見到那神采飛揚的少女時,才賦予了它最重要的一抹色彩和靈魂。

 “先生,我、我恐怕不能。”不能隨意落筆,她怕會一不小心毀了這幅畫,憑這一幅讓人望而失神的畫,杜若瑾在長安城的名聲,必會大噪,成為真正的大家,指日可待。

 “你能,因為這才是真正的春江花月夜,這才當得那一首詩,當得那一手字。”

 他柔和卻態度堅定地一笑,伸手一指長長的畫卷之上左側預留的大片空白處,而後撩起衣擺,就勢跪坐在她對面的席上,挽起衣袖露出因常年作畫分外有力的臂腕,竟是一臉認真地幫著研起墨來。

 (還有一更,稍晚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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