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五章三說往事

　“當時我們逃離長安之後。在西郊就被人截了下來。”

　“怎麽回事?你說清楚些！”

　盧植面露嚴色，當年他得知愛女被房喬欺負地攜離京之後，先是憤怒，後來一路從江南趕到關內，冷靜下來，便想清楚，若沒房喬默許，盧氏帶著兩個兒，如何能從房府出來，只是他去詢問房喬，那人卻半點詳情也不肯告訴他。

　害的他原本還當房喬將盧氏母給藏了起來，後來隨著聖上登基，他才確定，房喬也不知道盧氏母的行蹤！

　按說以房喬為人，放了盧氏，怎麽會不派人跟著，後來他一直懷疑，當時是出了什麽岔，房喬派去的人，定是因為什麽原因，跟丟了盧氏他們。這會兒聽到盧智講當日被截。才又想起這麽一茬。

　盧智道:“我那時小，記不大清楚，後來再長兩歲，就纏了娘講與我聽，當時娘悲憤之下，就將我從祠堂偷放出來，帶了我們逃出家門——”

　他語氣一頓，扭頭注視著盧植，似笑非笑地說:

　“這件事情說來可笑的緊，小玉和盧俊都不知道，娘那時帶了我們離家，起初哪裡是有遠走高飛之意，不過是當房喬在氣頭上，想著帶我們去避一避，等到風頭過了，再回家去，且她還有一絲心思，在你們身上，盼著哪日那個位定了，您還會回來。”

　盧氏的性是衝動，早在房喬接了二妾回府，便心生涼意，可因為孩們卻生生忍了下來，就算被房喬涼透了心，她也會顧著孩們的前途，堂堂士族大家的嫡，怎可因她一時意氣。就漂泊他鄉。

　“啊?”盧植自認為是了解他那有時缺筋少弦的女兒，查得她因負氣離家之後，壓根就沒想過，她會有暫避的想法。

　盧智一邊回憶，一邊道:“我們天明前就出了延興門，幾裡地後，在郊外遇上一夥蒙面人，他們剛劫下馬車，便從道路兩旁躥出十幾名布衣刀客高喊了一聲‘保護車之人’，雙方打鬥起來，我們在車上沒有敢下去，恰有一蒙面人被刺死在車門外，頭頂開了車簾，面巾掉落，娘正好認得，這是房喬圈養的武人。”

　他哼笑了一聲，眼泛著些許愉悅:

　“您也知道娘的性，不擅推測，卻喜歡想彎，這事情也湊巧，若不是那群蒙面人先出現且有劫持之舉。後又出現灰衣刀客高呼著‘保護車之人’，當時她便以為那些蒙面人劫住我們去路，真是房喬因您的緣故，生了對她下死手的打算，原本她便心灰意冷，愣是因為我們兄弟才忍了下來，遇上這種事——”

　盧植忍不住插話，“你說的那些灰衣人，是什麽來路?”

　被盧智這明白人一講，盧老爺便猜得，那些房府的蒙面人，哪裡是去殺人的，分明是想將盧氏帶到別的地方去，可那灰衣人就讓他費解了，哪裡又跑出這麽一路人?

　盧智被他打斷，便話鋒一轉，道:“您聽我先說完——那些灰衣刀客同蒙面人勢均力敵，雙方打的難分難解之際，我娘一時憤慨，便將那死屍踹下，叮囑我們抓著車欄坐好，就駕著馬車一路逃開了，那些蒙面人待追趕，卻被灰衣人一一攔下，最終我們將那群人甩在了後面”

　*

　十三年前

　盧氏懷著身孕，帶著兩個孩駕著馬車一路疾奔，跑了一個上午才停下，將馬車棄掉，欲改水路的時候。卻突然腹痛難忍，還沒上船，就暈倒在岸邊，盧俊早就被嚇哭，盧智要懂事些，知道向人求助。

　一家三口雖換了最普通的衣裳出逃，但在京外之人的眼，也是富貴的，便有一人生了歪心，欲騙他們錢財，被盧智識破後，趁著岸邊人煙稀少，就要強搶。

　“清天白日，也能讓我撞到這等宵小，正好拿你撒氣。”

　就在盧智和盧俊同人爭奪行囊的時候，打岸邊樹林裡走出一個滿臉絡腮胡的漢，腰上別著一把劍，懷抱一隻粉色的繈褓，說著話，朝他們走來。

　那宵小之徒許是膽小怕事，當場就松了行囊，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這漢見盧俊滿臉淚痕，盧智一臉警惕。瞄了一眼他們身後暈倒在地的盧氏，咧出露齒一笑:

　“可是需要幫忙?”

　說完就將懷繈褓塞給了不到他腰高的盧智，“摟緊了，要是摔壞了我這個，我可不管你們娘肚裡那個。”

　盧智慌張地收緊雙臂，看了一眼懷正在酣睡的嬰兒，那漢已經一把將大肚的盧氏抱了起來，對兩兄弟道:

　“拎上你們的東西，跟我走。”

　正是走投無路時候，兩個孩尚且年幼，哪裡想的那麽多。盧智抱著嬰孩，盧俊力氣大些，提了兩包行囊，就跟著這大胡的漢離開了岸邊。

　漢將他們領到附近一間小村裡，尋了家農戶給了些銀錢，將盧氏安放好，又讓農婦去請了村裡年紀大些的老婦，替盧氏查看了一番。

　許是盧氏底好，孩沒有出事，睡了一晚，第二日醒來便無大礙，見過了那漢，對其拜謝後，在對方的詢問，便半真半假地說了自己的經歷，道是夫君死後，因家產爭執，才帶著兒，被人追殺到此地。

　那漢看著是個精明人，信不信姑且不論，只是問道:“你們要躲去哪裡?”

　“蜀。”盧氏禦車狂奔之際，就想過日後要去的地方。

　那漢哈哈一笑，很是好心地道:“那咱們順路，不如我送你們一程，這逃跑的本事，可還沒幾個人及得上我。”

　盧氏在被蒙面人攔劫後，就恐再被抓到，孩們會有危險，且這漢救她一次，又帶著個嬰孩，不像是壞人，她沒多猶豫就應了。

　“夫人爽快，那咱們就搭個伴兒。”

　兩人說定後，當日早上就向村民拿錢換了些乾糧，買下一頭老牛，套上車板，朝著蜀去了。

　在漢的帶路下。一路上他們換了三次馬車，走過兩次水路，終是進了蜀地，剛到一城縣，在客棧居住了一晚，第二日，漢便不辭而別。

　到最後，盧氏也只知道，那人姓楊。

　*

　盧智將離京之後，輾轉波折的幾日講完，伸手取過桌上的涼茶咽下大半，側目看著沉思的盧植，道:

　“我兒時記憶一直有這麽模糊不清的一段，後來年長一些，聽娘講過，才契合起來，外公問我那些灰衣人的來路，這恰好是我不解的，我曾反覆思索這些事情，原以為他們是外公的舊部，可現在卻知道他們不是。”

　盧植的手指輕輕在扶手上敲扣著，“我當時將根基都遷往南方，京留人也不過幾道眼線，你說那些布衣刀客，武藝不俗?”

　“嗯，那些人明擺著是知道房喬意圖，若是對我們有惡意，當時就該殺了我們，但他們卻攔著房喬的人，給了我們逃跑的機會。”

　盧植問道:“那些刀客可還有其他特征，招式言語之類?”

　“您又沒教過娘武藝，她哪裡懂得什麽招式，她看事情黑是黑，白是白，就連她把當時的事情講出來，我也是東拚西湊了幾日，才捋順的。”

　盧氏同盧智講這些事的事情，大部分是帶了不悅和主觀念想的，比方說那些蒙面人突然出現，她一開始就講，是房喬派來的人，盧智再問她如何知道，她才接著講是從那跌落在車門邊的人身上辨出來的。

　灰衣刀客們身份不明，無跡可尋，盧植目露失望，盧智轉移話題:

　“房喬打的如意算盤，在我們離開長安之後，西郊劫下馬車，將我們安置別處，對安王道是我們逃脫，對外則宣稱去養病，欲等安王事敗之後，再將讓我們母現身，便不會得罪您，誰知陰差陽錯下，先是灰衣刀客，後又讓我們遇上那個姓楊的男，丟了我們，他隻好在皇上繼位後，說我們被安王擄去。”

　可以說，盧氏母失蹤，之所以後來無人尋得，完全是那個楊姓男的功勞。

　盧植聽他分析了一遍，點頭表示讚同，隨即頗有些擔憂地問道:“那你母親現在知道， 當年她是誤以為那姓房的小去派人去害她嗎?”

　盧智揚眉，“自然知道，認了外公後，她便得知房喬當年是暗投安王，我一將這個原委理順，便一並將事情告訴了她，您是第二個知道的，小玉和盧俊，我x後會再同他們講。”

　盧植在尋得他們一家四口後，會先找到盧氏，從她那裡突破，是盧智沒有想到的，盧智一直擔心盧氏對房喬仍有余情，所以盡管他早就猜到房喬當年有意放他們，卻一直沒有同盧氏說清，但在盧老爺將事情揭穿後，她的反應讓盧智大大心定，才一股腦將事情都說與她聽。

　盧老爺聽到他是第二個聽得的，心有些舒坦，眉間憂色去了一些，“那你母親她、她是怎麽想的?”

　盧氏當年同房喬結合，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卻也是她自己看的，盧老爺就怕她對那小還有情誼在。

　盧智的眼神突然變暖，輕聲道:“娘說，已經過去的事情，永遠不要想著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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