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早幾年,京軍每月折銀五塊的餉銀,已經漲了不少了,但比起如今物價的上漲幅度,卻又遠遠不如了。
一名普通京軍每月折銀五塊銀元餉銀,可京中糧價每石最低都是兩塊銀元。早年一月軍餉一兩,還另有米糧鹽菜布匹等,當時一石糧價五錢銀左右。銀元與銀兩二比一換算,算起來當時的士兵一月也有三塊銀元左右,卻能買三石米。而現在漲到五塊銀元,卻反而只能買兩石半米,算起來,其實薪水不增反跌。
至於關外遼西,米價更高。洪承疇甚至曾經上奏,說關外之患不在無銀,而是銀無用處。京師糧價是一石兩塊銀元,而遼西則是一石四塊甚至五塊。遼西兵馬每月糧餉和京畿一樣,拿的是每月五塊最高餉,可實際上綜合物價因素,這五塊錢不如京畿兵一半,連其它三塊錢一月的地方兵都比不上。
但不管怎麽說,餉銀低歸低,可在這亂世時,總起碼還是份不錯的工作。只要餉糧能發下來,還是能吃飽飯的,甚至還能勉強養活一家人。
相比起楚軍來說,他們的處境就有些悲慘了。楚軍的軍餉也不高,基本薪水也就在四五塊左右,但楚軍卻還有軍銜補貼、兵種補貼以及作戰補貼,軍功賞賜等等,加起來,已經十分可觀了。
從這方面來說,楚軍的戰鬥力也確實是用錢堆起來了。而大明其它各鎮兵馬戰力低下,也與糧餉不足有關,使得他們不但戰力低下,還經常鬧餉兵變。崇禎初年,陝西流匪鬧的如此厲害,其中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當時陝西邊軍缺餉三十個月之久,加之又被調剿匪和勤王時又無糧餉行糧等,他們留在本鎮的時候,雖然缺餉。可還能去攬點活計賺點外快養活家人。
而一旦被調離本鎮,卻又無糧餉行糧等,家人無著落,使得許多邊兵最終不得不走上鬧餉兵變。甚至嘩變而歸後只能投賊的處境。
第二次總理處擴大會議再次結束,這一次同樣沒能達成圓滿結束。因為兵部的請款報告被質疑,戶部做上來的其它報告也被暫時擱議。
最後的結果就是戶部再重審一遍報告,待點驗京軍過後再次審議。
陳新甲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總理處的,反正心裡後悔無比。
回到兵部。陳新甲立即派人給京營各鎮總兵們傳話,讓他們想辦法準備應對這次點驗。
......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可這遼東郡王這火也燒的太旺了一些,他就不怕引火燒身?”
武定侯郭培民陰惻惻的說道,他是明初大將郭英的後代,也算是大明勳貴中比較有名的一號了。眼下擔任的是京畿三大營中禁衛營第一鎮的總兵官,自己事自己知道,第一鎮究竟有多少兵他很清楚。
第一鎮名為三萬,實際上可用者不到萬人。
這五天后的德勝門外校場點兵,如何應付的過去?
第二鎮總兵官是泰寧侯陳延祚。他的祖上是靖難軍功封爵的陳珪。第二鎮的情況,還不如第一鎮,畢竟第一鎮是守衛宮禁,負責隨駕,是由侍衛親軍整編而成。而他的這第二鎮,主要是由原來的五軍營整編而成,情況比第一鎮差的多,空額更多。
“遼東王來勢洶洶啊,不如我們破點財出點血,送份厚禮?”
第三鎮總兵官鎮遠侯顧肇跡冷笑不已。他的祖上同樣是以靖難封爵,他也算是老字號勳臣了。“這天下還有比遼東王更富有的人嗎?送多少才能讓他滿意?而且我看,遼東王根本就不會在意些許錢財,他這把火。根本就是衝著兵權來的。”
“兵權?”禁衛營提督定國公徐允禎皺眉。
顧肇跡對著他道,“定國公可別忘了,在盧溝橋和西山可是還駐有劉鈞的三萬大軍。”
徐允禎心中一動,“你是說,郡王之意,是想把他的三萬兵安插入京營。長駐京畿?”
“定是如此,若不然,他何必冒著與京軍所有人等都結怨的風險,來捅這一棍子呢?別忘記了,遼東王任顧命大臣,可是讓周吳兩閣老很不滿。遼東王若能把北洋兵調入京,並安插京軍,從此長駐京畿,那他顧命地位可就穩固了,有三萬兵馬在京,誰敢輕易動他。”
“若是如此,那我們可怎麽是好?只有五天時間了,一旦點驗,肯定是紙包不住火的。到時神仙打架,可遭殃的卻是我等啊。”
大明的爵位不比唐宋,最是難得,非軍功難以封爵。在早年,大明的勳貴們還是很勇武的,但當年土木堡一役,京營盡喪,連著許多勳貴也都死在那裡。自此以後,不但京營一撅不振,就連這些武勳之家也被抽了脊梁骨。
雖然京師兵馬,都照例是由勳貴們統領,可實際上京軍連看家守門都不行了,這些年全靠的是邊軍。平日裡京營疏於操練,勳貴們只是沉迷於享受,忙著賺錢。打著朝廷名頭做些投機倒把的生意,甚至是連他們統領的京營,也成了他們賺錢的工具。
吃空額,收錢讓人注名支糧,買人雇役。甚至把京營的將士當成自己的仆役,讓他們做役。
他們從沒想到要認真的帶兵、操練。
“不管上面怎麽鬥,咱們還是得想辦法先把眼前這一關給應付過去。起碼,也得做的好看點,不能到時點驗之時太難看。”
“不如臨時雇傭一些百姓點驗?”陳延祚道。
徐允禎搖了搖頭,“各鎮中空額太嚴重,得雇傭多少百姓才足數?而且皇上雖年輕,可遼東王卻是帶兵行家啊。雇傭的百姓少點也許還糊弄的過去,多了豈不露餡?”
“那你說怎麽辦?”
“國公,我有一計,或許可行。”顧肇跡突然笑著道。
“哦,鎮遠侯有何妙計,快快說來。”徐永禎迫不急待的問道。他現在是愁死了,遼東王的威勢讓人膽戰心驚啊。
“魏國公,這次北郊閱兵雖只是我們禁衛大營三鎮兵馬接受檢閱,可其它兩大營六鎮也並不能置身事外的。那天總督府郡王不是已經說過,要一鎮鎮的點驗嘛。咱們和其它幾鎮的兄弟們說下,這次點驗我們禁衛大營三鎮的時候,其它六鎮先把兵借給我們,湊齊三鎮兵馬以應對點驗。等驗過之後,到時等他們點驗時,咱們再向他們借兵幫他們點驗,這相互幫忙,不是正好?”
“鎮遠侯果然厲害,好計。”徐允禎聽罷,連連拍打大腿。
......
“郡王,有人求見。”朱成功稟報,說著送上一份名貼。
劉鈞接過,便看到王德化三個字。對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王德化可不簡單,當年任過東廠掌印太監,後來又做過司禮監掌印太監,不過後來因為與王承恩不和,最終被崇禎不喜,先是出鎮外鎮監軍,後來雖回朝,可已經大不如前,最後做了京軍禁衛大營的內臣提督。
當年位在他之下的王承恩、王之心等人,如今反而位在他之上了。
王德化當年可是與曹化淳並列的大太監啊。這個時候找上門來,嗯,時機讓人尋味。
“請他到書房相見。”
劉鈞換了身衣服,往書房見客。王德化一身青衣角帶,正坐在裡面喝茶,一見劉鈞進來,連忙起身相迎。
“深夜不請自來,冒昧打擾,還請郡王見諒。”
“王公客氣了,大駕光臨,令寒舍滿室生輝呢。”
王德化很客氣,兩人寒喧過後,分賓主落坐。不等劉鈞相問,王德化已經主動的把自己的來意道明,原來今天禁衛大營三鎮的一眾提督總兵們商議過後,想出了找其它兩大營借兵應付點驗的計劃,便又向襄理吳襄和內臣提督王德化稟報。
這麽大的事情,當然也得通知他們。而且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出了問題,誰也逃不過。
只是他們絕沒想到,在那邊王德化大為讚歎借兵計劃。轉頭到了晚上,卻輕車簡從的親自跑到了劉鈞府上,向劉鈞毫無隱瞞的全盤揭露了他們的計劃。
“咱家一心忠於皇上,對於那些人營私舞弊難以苟同。咱家知道先皇和今上都極為信任郡王,知道他們的陰謀之後,便立即來告之。”王德化一臉忠心耿耿,大公無私的樣子。
不過劉鈞猜測,王德化不過是覺得他們的計劃不太可靠,便想先棄船逃生,把這些同僚們當成墊腳石逃生。
王德化是很有誠意的,他除了前來通風報信,出賣同僚們,而且還向劉鈞上交了一份名冊。
這份名冊就是禁衛大營的軍兵花名冊,上面詳細的記載著各鎮師協標營的軍官士兵數目,甚至連鎧甲多少,火銃幾何,戰馬、挽馬多少都一一記得清清楚楚。
而且這份名冊,不是給外人看的假名冊。而是禁衛營真正的名冊,是王德化私自記錄的。這原本是他留一手,現在卻正好拿來做投名狀。
按王德化的名冊記錄,禁衛營本該有三鎮九萬兵馬,可實際上卻不到三萬人。馬騾共六萬多匹,但實際上卻只有不到兩萬。
其余各項種種,更是觸目驚心。
所謂京畿九鎮新軍,實際上不過是原來京軍三大營換湯不換藥。
劉鈞收下名冊帳本,對著王德化拱手,“王公深明大義,本王十分敬佩,回頭定奏報陛下得知。”
王德化頓時滿臉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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