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哪個小品藝術家說過，千萬別信廣告。　　這句話說的一點也不假。

　　有的時候甚至連羅小墨都想不通，明明是比烏鴉還黑的一件事，因為專題廣告的簽訂，烏鴉竟然變成了金鳳凰。

　　王欣說，“上次合同簽了，錢還沒收回來，我跟那邊縣委宣傳部王部長說好了，派你去那邊采訪一下，寫一篇產業富民的紀實報道出來。”

　　羅小墨坐車趕往綿城，五月份了，沿途到處黃燦燦的，今年又是一個豐收年。

　　趕到縣委大院的時候，已經到了下班時間，辦公室到處空空如也。

　　聽說鄭記者來了，縣委宣傳部牛牧科長開了帕薩特進來接待。

　　又過了10多分鍾，羅小墨看到一個穿著大褲衩、塔拉著一雙爛布鞋的老頭出現在了縣委大院門口，門衛竟然沒攔著，這個老頭騎著一輛破的沒有鏈瓦的自行車，蹬一步車子就嘎嘎兩聲，最後停在了大院停車場裡，走進一看，“哎呀，這不是宣傳部的馬濤部長嗎?”

　　“哎呀，大記者，有失遠迎。”馬濤拍拍身上的泥土，趕緊上前握手。

　　“馬部長，又來麻煩你了。”羅小墨客氣地說。

　　“歡迎你到我們這裡來，吃飯沒有，馬科長快去訂餐，咱們去吃飯。”

　　羅小墨說“在外面吃了過來的，你這是?”

　　羅小墨心想，難道一個堂堂縣委常委、宣傳部長難道如此堅守清貧。

　　“見笑了，家裡正在收水稻，我下班去田裡幫忙，聽說你來了，這不衣服也沒換，從地頭上騎著自行車就趕過來了。”馬部長客氣地說。

　　綿城的這個縣是個貧困縣，大的工業項目還沒完全起來，馬濤說，“這次呢采訪的主線是農業，先到宣傳部坐一下，一會農業局的辛局長過來，他帶著你和牛科長去現場采訪。”

　　牛牧是個30多歲的人，憑借自己的能力，自學完成了川大中文自考全部專業，實屬不易。

　　牛牧的文章寫的不錯，尤其擅長寫詩，在詩刊、星星等刊物發表了大量詩歌，現在馬部長兼報社社長，牛牧兼縣作協主席。

　　作為農業大縣，這裡養豬十分普遍，每年都在300萬頭以上，他們決定這篇新聞從豬下手。

　　下午先去了一家代表性企業，當年的豬肉價格高，他們去的時候，牧業公司2000多頭生豬即將出欄，還有200多頭豬正在“生兒育女”，明顯是發了豬財，企業領導說，“現在，政府對發展生豬產業很重視，出台了很多好的政策，我們養豬戶有盼頭了”。

　　一聽這話，羅小墨就知道，這人不知道已經提前背了多少遍了。

　　既然是專題新聞，肯定是要收錢的，采訪了現場，一般還得跟局長聊一聊，讓領導在報紙上露個面。

　　上次采訪的是農業，不用說肯定是農業局出的錢，這次既然讓畜牧局全程陪同，自然是畜牧局來出這份錢了。

　　采訪完局長已經是晚上，畜牧局做招待，主任先搬出來兩箱豐谷特區，一桌子倒下來一圈，2瓶白酒就下去了，羅小墨不勝酒力，幾下就喝的臉紅脖子粗。

　　有些時候，酒話也是實話，馬部長說，“我這個宣傳部長可不好當啊，別看我小小一個縣，一年到頭跟打仗一樣，忙得不可開交。”

　　羅小墨說“怎麽個打仗法”。

　　馬部長跟羅小墨又幹了一杯酒，語重心長地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危機公關事件怎麽也得達到200起，

當然，有些事情是重複性的，所以處理起來也相對容易些，就像上次事件，實際上是老生常談了，但是只要見媒體，這事就麻煩了，去這一年如果遇到200個事件，若成功處理199件，還是相當於沒完成任務，所以我們這個部門，成功率必須100%，才能切實維護好政府的正面形象，真不容易啊。”　　馬部長原來在省市媒體都工作過，所以對媒體的各項套路都很熟悉，他說，“咱們這些省內媒體還好說，更難纏的是那些打著中央媒體駐本省記者站的那些單位，說他們正規吧，確實在蜀城有那麽一塊牌子和幾間辦公室，說他們不正規吧，這些人根本沒有記協發的記者證，而且來了就是獅子大開口，拿了錢就走人，連最起碼的做點專題新聞掩蓋一下都沒有，我敢肯定，他們肯定是假記者，可萬一翻了臉，事情真捅到中央去，那我們的麻煩可就大了，再說了，他們一般是駐地的經營人員，主要承擔的是報紙發行、聯絡等任務，把他們惹毛了鼓搗個總部的記者來曝光，倒霉的還不是我們，所以我們還是認了。”

　　羅小墨說，“如果這樣搞，一年下來費用肯定不低吧。”

　　“不是不低，是相當高，就是我們這樣一個縣級的單位，一年公關費都達到幾百上千萬，你想都不敢想。”馬部長一本正經地說。

　　不知道是酒喝多了，還是有感而發，馬濤的眼圈微紅，換位思考一下，他確實也不容易。

　　每次危機公關都是一次在刀尖上行走，一年365天， 每次都成功他確實大功一件，可是如果有人不買帳，對負面新聞一報道，這下他就前功盡棄了，但還是要繼續做好。

　　有件事，羅小墨一直覺得奇怪，但沒有想通，馬部長這樣一說，羅小墨倒想起一個人來，劉胖子，

　　前段時間跟劉胖子一塊來綿城，當天吃完飯喝了酒，劉胖子就在賓館裡接了一個神秘電話，內容說的就是他們調查的土地事件，包括來了以後找誰誰，“我已經整過一次了，不能直接出面，事成了你六我四。”

　　最後劉胖子掛了電話，告訴羅小墨，“我本地一個好朋友喊他去吃夜宵繼續喝酒，你去不去?”

　　羅小墨一聽肯定有事，就說，“你去吧，我喝多了，就不去了。”

　　羅小墨不知道劉胖子那天跟他朋友談了什麽，但可以肯定是，絕對跟這件事情有關，晚上喝酒馬部長字裡行間，似乎也映射了這件事情。

　　喝的醉醺醺的回到賓館，接待辦主任說，“這是我們的定點賓館，一切我來安排，要不要來點其他項目，盡管提，這裡非常安全”。

　　羅小墨說，“不用了，謝謝你的美意。”

　　這次來采訪兼催款，本來都是握著人家的把柄，要是給他給安排個小妹栽了，那可就麻煩了，而且，白天聽馬部長說過，這些酒店賓館，政府都欠了一屁股帳，有些幾年都不還，弄不好政府沒整你，被這些人整了也不準。

　　還是美美的自己睡著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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