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澤堯笑,松開她的手,“我都這樣半死不活了,你還把責任往我身上推,這看起來也不像是心存感恩。”
“沒見死不救,已經是我最大的感恩了。”景譽默不作聲的把手收回去。指尖上似乎還有他掌心的沁涼之感。
“見死不救?”余澤堯望著她,目光含著深意,似笑非笑,“你不會。”
你三個字,說得那麽篤定。仿佛已經將她看得清清楚楚似的。他又道:“就算現在我只是個陌生人,你也不會不救。”
景譽看他一眼,又垂下眼去,嘀咕:“說得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余澤堯只是意味深長的彎了彎唇,似乎已經沒有太多的力氣,緩緩闔上了眼。
景譽看他一眼,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蓋在他身上。
沐浴乳的香味撲鼻而至,男人眉心微動,重新睜開眼來。景譽正在給他蓋衣服的雙手還沒有來得及抽回去,便和他含著打量的目光撞上,她有些招架不住,把手收回去,低聲道:“你休息一會。”
好在,他就再也沒有說話了。似乎是真的精神越來越差,雙眼不支的闔上。
呼吸裡,都是她身上的香味,這是讓他覺得陌生的。可是,這也是第一次這樣的陌生的氣息,讓他覺得滿心安寧。
他的人生裡,危險四伏。在血雨腥風後,還能求一隅安寧,極不容易。
————
車,一路開。直接開進了莊園裡。景譽來過這兒一次,這是他的住所。
他們的車才停下,已經有醫護人員抬著擔架出來。余澤堯被抬了進去。
莊園裡裡外外的人,一個個都是神情凝重。
景譽提著包在莊園門口站了一會兒,轉頭看那條長長的來路。冬季的天,冷得很快,現在已經是暮色籠罩。再過會兒,天便會徹底黑下來。
那天她被昏沉的帶到這兒來的時候,並不知道來的那條路到底有多長。可後來回去的時候就知道了。如果自己真這麽走出去,怕是要走三四個小時之久才能打到車。
正想著,寒風刮過來,讓她單薄的身子抖了抖。
莊嚴從裡面出來,“景小姐,你穿這麽少,別在外面站著了。”
她的外套剛剛一直披在余澤堯身上,也沒有拿下來。
景譽問:“已經在處理傷口了嗎?”
“嗯。放心,都是最專業的醫護人員。現在在做傷口處理。”
景譽頷首,本是不想問,可是,這樣的念頭在腦海裡轉了個圈後,有些話就已經是脫口而出了,“他經常受這樣的傷?”
“不算經常,這只是他受的第三次槍傷。”莊嚴道:“我們先生命硬。”
只是?
景譽沒法理解莊嚴這樣的用詞。正常人,受一次槍傷都會留有心理陰影。可看他們,就好像已經習以為常。
“既然已經有專業人員照顧,那我就不進去了。”景譽有自己的底線和原則。她很難說服自己和不法之徒為伍。她被他救下一命,但對於他們殺人的事,裝聾作啞不報警,已經是唯一能做的回報。
“這會兒不進去,景小姐想走恐怕也走不了。”莊嚴解釋:“先生特殊情況,為了封鎖消息,是絕不允許任何人從這裡出去。所以,景小姐,請吧。”
景譽:“我不會報警,也不會散播任何這方面的消息。”
“希望景小姐理解。”
這是在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景譽問:“那麽,我什麽時候可以走?”
“等先生醒過來,只要先生點了頭,景小姐可以隨時離開。”
景譽知道自己此刻的處境。隻略微沉吟一瞬,便點了頭,跟著莊嚴進去了。外面確實冷,她穿得如此單薄,也支撐不了多久。
還好屋子裡是恆溫狀態,她在廳裡坐了一會兒身體溫度便上來了。
房子很大,牆壁上懸掛著名家畫作,景譽打量的看著。裡面來來往往的傭人並沒有任何人管她,大家都在匆匆往樓上奔忙,端出一盆盆血水來,即便她在手術室裡見慣了,但此刻還是覺得觸目驚心。
景譽徹底無心看畫,視線從畫作上移開,往樓上看去。
他這會兒應該在取子彈了。但這裡畢竟不是醫院,不知道條件是否會過於簡陋。
景譽原本想過上去看一看,但很快這個念頭就打消了。路過一個匆匆跑下來的傭人,她拉住對方,問:“余先生的傷情怎麽樣,做過檢查,傷到內髒了嗎?”
傭人搖頭,“這個我們不知道。手術室被封鎖了,除了莊先生和醫護人員,我們都不能進去。”
景譽’哦’一聲。看來,他們一如既往的守得很嚴實。
就在這會兒,手機的鈴聲將她思緒打斷。她將手機從口袋裡拿出來,看到屏幕上閃爍’錦年’兩個字,才想起來晚飯的事。
果不其然,電話一響,戚錦年就開始抱怨,“你又失蹤啦?滿家裡都找不著你人。”
“我臨時有點急事,沒回去成。晚飯你要麽自己做,要麽就叫個外賣吧。”哪怕現在能回去,她也無心做晚飯了。
“什麽急事?”戚錦年問。
“嗯……就是醫院裡接了個緊急病人動手術。”景譽隨便扯了理由,“老師讓我過來觀摩。”
“那好吧。 你工作要緊。我隨便吃點兒吧。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現在還不知道。”景譽往樓上看了一眼,“可能要等病人麻醉醒了才行。”
“那行,我給你留門。你自己也注意身體,別搞得太晚。”
景譽’嗯’一聲後,掛了電話,重新坐下了。
一會兒後,就有傭人過來請她去餐廳吃晚飯,但是今天的經歷讓她現在毫無胃口,便搖頭拒絕了。傭人也沒有勉強。
她就一直在廳裡坐著,坐久了,人靠在沙發上睡了一會兒。再醒來的時候,是被腳步聲驚醒的。
莊嚴領著醫護人員一行人從樓上下來了。他正吩咐人將醫護人員送出去。
景譽並沒有立刻出聲,而是等莊嚴折回來,才站起身。
“景小姐。”莊嚴早已經發現了她,和她打了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