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安關北接秦嶺,南連大巴山,西通陰平,東控漢沔,是西蜀進入漢中的必經之路,也難怪後人常歎“最險無如陽平關”(宋時改陽安關為陽平關)。
如此咽喉要衝,自然是鍾會此次伐蜀的首要攻擊目標,未出兵之前,鍾會就反覆地研究了漢中的地利和蜀軍的防務,他認為只有拿下陽安關,才算是拿下了打開巴蜀大門的鑰匙,拿不下陽安關,整個伐蜀計劃就可能流產,甚至會有全軍覆滅的危險。所以鍾會在進入漢中之後,對漢城樂城兩座要隘隻圍不打,所有主力星夜兼程地趕往陽安關,要不惜一切代價地攻下這座險關。
鍾會很清楚,單憑陽安關的七千守軍,尚不足以對十萬魏軍構成威脅,唯一讓他忌憚的,就是薑維在遝中的五萬人馬,為了防止薑維的主力向陽安關增援,鍾會出兵漢中的同時,已令鄧艾出兵狄道圍攻遝中。指望鄧艾的三萬軍隊吃掉薑維幾乎是不可能的,鍾會也沒有這個奢求,只要鄧艾能順利地絆住薑維,足矣。
為了多一重的保險,在鄧艾出兵遝中的同時,鍾會又令雍州刺史諸葛緒率兵三萬去搶奪陰平橋頭,截斷薑維東歸陽安關的路徑,此為萬全之計也。
但陽安關南接漢壽,鍾會雖然的把握阻截住薑維的主力東歸,卻無法阻擋得住來自成都方面的援兵,一旦成都方面獲悉陽安關危急,定然會大舉增兵陽安關,到那時,陽安關必定難以攻克了。
不過對鍾會比較有利的是,成都到陽安關相隔千裡,而且蜀道自古就有難於上青天之喻,從陽安關向成都傳信,一來一回,至少也得十數日,鍾會必須要把握這有限的十幾天時間,一鼓作氣地拿下陽安關,打通西進巴蜀之路。
許儀既號急先鋒,帶兵衝到陽安關城下,既不扎營安寨,又不觀察敵情,直接就揮軍向陽安關攻來,用許儀的話來說,今天晚上就在陽安關城裡面宿營了,何必還多此一舉地在城外安營立寨。許儀下令諸軍一齊攻城,破城之後再行埋鍋造飯,殺豬宰羊,犒賞三軍。
魏軍自關中出發,長驅而進,一路上根本就沒有遇到蜀軍任何有威脅的抵抗,這無疑也助長了魏兵的狂傲氣焰,許儀一聲令下,魏兵魏將便潮水般地向陽安關的城頭湧了過去了。
沒有大型的攻城器械,魏兵就抬著簡陋的雲梯,倚仗著人海戰術,瘋狂地向著陽安關衝去。
迎接他們的,是城上密集的箭雨,銳利的箭頭毫不遲疑地射穿了魏兵的身體,在向前的狂奔之中,不斷有魏軍士兵倒了下去,但這點傷亡似乎阻礙不了魏軍高昂的士氣,冒著箭雨,魏兵攻到了陽安關城下的壕溝前。
這是一道深深的壕溝,在壕溝的前面,密布著用來防禦敵人騎兵的拒馬和鹿角,想要衝到城下,魏軍就必須要摧毀拒馬鹿角,填平壕溝。對於善戰的魏軍而言,這似乎不是什麽難題,手執大斧和鋸子的工兵已經開始作業,清除壕溝前面的拒馬和鹿角,更多的魏兵肩負沙袋,投向了深深的壕溝。
但壕溝所在位置正是弓箭的最佳射程,此時城上的箭雨更加地密集了,如驟雨般地傾瀉下來,壕溝的前面,橫七豎八地躺滿了魏兵的屍體,鮮血橫流,屍枕相籍。
魏軍不甘示弱,立刻調用了大批的床弩和弓箭兵,對陽安關的城頭進行了壓製射擊,雙方在遠距離上展開了弓箭對攻戰,漫天的箭矢如同飛蝗一般,遮天蔽日,城上城下,不斷地發出瀕死的慘叫之死,但箭矢的密度卻從未降低,雙方都不遺余力地來爭奪弓箭的壓製權。
在城池的攻防戰中,攻的一方肯定要比守的一方付出的代價大,尤其是是缺乏大型的攻城器械的時候,這種差距就更加地明顯。魏軍在付出了極大的傷亡代價,用沙包石塊和士兵的身體填平壕溝之後,總算是攻到了陽安關的城下。
但真正的血腥戰鬥才剛剛地拉開了帷幕。
無數的雲梯被豎了起來,魏兵開始踏上雲梯,奮力地向城頭攀登而去。除了弓箭,滾木擂石也開始發威力,那些粗大的滾木幾乎要幾名士兵合力才能抬得起來,高高地被舉過頭頂,呼嘯著滾落而下,一根滾木幾乎可以橫掃幾架雲梯上的魏兵, 所經之處,勢不可擋。沉重的擂石更是霸道之極,砸到魏兵的頭頂之上,立刻是腦漿迸裂,血肉模糊,竹製木製的雲梯更是無法承受擂石的重量,一旦被砸中,立刻從中間斷裂,雲梯上成串的魏兵立刻被摔了下去。
大發神威的還有沸水和滾油,劈頭蓋腦地澆下去,底下必定會發出慘絕人寰的淒厲叫聲。
傅僉表情凝重,沉著地指揮著戰鬥,雖然魏兵射上來的箭矢呼嘯著從他的耳際飛過,傅僉還是嚴辭拒絕了中軍官讓他退避一下的建議,陽安關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時刻,他身為主將,斷然沒有後退半步的可能,他在,士氣就在,狹路相逢勇者勝,只要凝聚住陽安關守軍的士氣,魏軍就算再龐大,也休想跨越半步。
在傅僉冒矢督戰之下,蜀軍眾志成城,最前沿的士兵倒了下去,後備的士兵立刻頂了上去,從城下向上望去,陽安關的城頭似乎從來就沒有少過一個人,每個士兵都堅守著自己的崗位,半步也不曾退縮。
屍體越堆越高,但這也不能阻擋魏軍攻擊的力度,在許儀的督戰之下,魏軍的攻勢如潮水一般,一浪高過一浪,在這塊淌滿鮮血的土地上,死亡已經讓人麻木了,沒有任何人懼怕,也沒有任何人後退,踏著屍體,除了進攻還是進攻。
但陽安關的防禦穩如磐石,任憑魏軍如何瘋狂,這道城牆就是他們無逾越的坎,殘陽之中,無數的雲梯被火焚毀,鮮血、火光、夕陽,滿眼除了紅色再也看不到別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