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家族可是說是南匈奴諸部之中最為顯貴的一個家族了,否則劉淵也不會和呼延氏聯姻,劉淵娶了呼延翼的妹子,目的就是為了拉攏呼延家,鞏固自己的王位。
和劉淵聯姻之後,呼延家在匈奴之中的地位更是如日中天。可是誰也不曾想到,在短短的不到十天的時間內,呼延家的三兄弟呼延顥、呼延朗和呼延翼竟然是接連陣亡,號稱匈奴貴族中最強一族的呼延氏,頃刻之間竟然瓦解冰消,令人扼腕而歎。
劉淵聞訊之後,竟然是茫然無措,呼延翼之死對劉淵的打擊也是頗為地沉重,如失左膀右臂,遙想當初起事之時,劉淵是何等的風光無限,縱橫並、冀、青、幽,逐鹿中原,真有舍我其誰的風范。
但這才短短的三年光景,舊日的風光已經是蕩然無存了,曾經追隨他的那些大將,都成了塚中枯骨,劉淵幻想之中的面南背北的美夢不但沒有能夠實現,反而是喪師失地,損兵折將,這不禁讓劉淵連聲地哀歎。
原本劉淵對守住晉陽是抱著相當積極的態度,他甚至認為晉陽之戰將會成為匈奴的中興之戰,匈奴軍將在此役中一挽頹勢,徹底地瓦解晉人和蜀人的進攻,拉開匈奴人大反攻的序幕。
但三仗下來,匈奴人損失近七八萬的軍隊,晉陽城也陷入到晉蜀兩軍的團團圍困之中,劉淵所期待的大展拳腳沒有了,只剩下了困獸猶鬥。
接下來的晉陽之戰如何打,劉淵心中已經沒了底。王妃呼延氏本來因為兩個弟弟的死就已經是終日以淚洗面了,現在連哥哥呼延翼都身死了,呼延家已無任何承嗣之人了,呼延氏傷心欲絕,哭得天昏地暗,誰勸也勸不住。
劉淵心中煩悶,也只能是躲出宮去,想找一個清閑之地靜一靜。
劉淵騎馬夜行,漫無目的地行走在晉陽的街頭,身後的那幾名侍衛看出劉淵的心情極為惡劣,大氣也不敢出,遙遙地跟在劉淵的身後,默默地相隨著。
溜達了大半個晉陽城,劉淵終於是停下了馬來,正巧到了禦史大夫崔遊的府門口。呼延翼戰死之後,劉淵便任命崔遊做了禦史大夫。劉淵心中鬱結難舒,隻想找個人說說話,崔遊也算得上他的心腹之人了,於是劉淵便上前叫門。
“誰呀?”門裡傳來了極不耐煩的聲音,好象是劉淵的問話驚擾了他的美夢一般。
劉淵道:“崔大夫在府中嗎?”
“這麽晚了,崔大人早睡了,有事明天早晨再來吧。”門人都理得理會,一口就回絕了,自然連門都沒有打開。
劉淵身後的侍衛跟了上來,看到劉淵聽了閉門羹,不禁有些惱火,高聲地道:“趙王駕到,速傳崔遊前來接駕。”
侍衛的這一嗓子驚得崔府門人是魂飛魄散,慌忙打開了府門,跪伏在地,一個勁兒地請罪。
劉淵倒是表情平靜,回頭瞪了那侍衛一眼,訓斥道:“崔大夫德高望重,他的府邸,又豈容你在此大呼小叫?”
那侍衛頓時嚇得趕緊低頭賠罪,一臉惶恐之色。
這時,崔遊已經起來了,不過他還身著中衣,尚來不及換官服,趕到劉淵的面前,伏地拜道:“臣崔遊不知大王駕臨,有失遠迎,還乞恕罪。”
劉淵雙手相攙,道:“深夜來訪,已是討擾之至,驚了崔大夫的好夢,是本王失禮了。”
崔遊年逾七旬,上了年紀的人都有早睡的習慣,只是連崔遊都沒有想到劉淵會深夜造訪,他聽到了府門口的動靜,又聽到下人稟報稱趙王駕到,這才慌忙起身迎駕。
“大王光臨寒舍,敝府是蓬壁生輝。”
劉淵道:“本王夜不能寐,在城中巡遊了一圈,渴也,正好路過崔大夫門口,故而討杯茶喝。”
崔遊立刻請劉淵到中堂就坐,吩咐下人獻上茶來。
“大王請用。”崔遊恭恭敬敬地道。
劉淵漫不經心地端起茶碗來,他又不是真的口渴,只是輕輕地抿了一口,便將茶碗放在了桌上。
崔遊又豈不知劉淵的心思,淡然地一笑道:“大王夜不能寐,焦慮過甚,長此以往,心神俱傷矣,為江山社稷,大王也得保重龍體才是。”
劉淵苦笑道:“煩心事一堆一堆,如何才能讓本王靜得下心來?”
崔遊道:“大王之所慮也,無非是晉陽之得失,如有萬全之計,必可解大王之焦慮。”
劉淵一喜道:“崔大夫難道有妙計不成?”
崔遊搖頭道:“晉陽之局,回天無術,臣無計可施也。”
劉淵的神色也黯然了下來,歎了一口氣道:“本王也知晉陽已是死局,界休、忻口、西岸之三敗,匈奴之元殆盡矣,只是想不到本王縱橫天下,今日卻也落到這步田地,有心殺敵,無力還天。 ”
崔遊道:“大王又何須悲天憫人,世無常勝之軍,勝負也不過是兵家常事,異日大王重整旗鼓,再收拾河山,亦未晚也。”
劉淵苦笑道:“今時今日,本王還有再戰的本錢嗎?”
從上黨開始,匈奴人就一路的損兵折將,河內之戰、高都之戰、壺關之戰,一直到最近的界休之戰、忻口之戰、汾西之戰,可以說匈奴軍已經是連戰連敗,數戰下來,匈奴軍已經是損失慘重,現在守晉陽的兵力,已然不足十萬之眾。而晉軍和蜀軍的人馬合計起來,已經是超過了十八萬人,此消彼長之間,雙方的力量對比已經發生了逆轉,匈奴軍無論是在數量上,還是士氣上,都不可能再匹敵晉蜀兩軍了,接下來的晉陽之戰,劉淵已無半點的勝算了。
崔遊道:“大王既無必勝之把握,又何須死守晉陽,趁此時榆次未失,晉蜀兩方尚未對晉陽形成合圍之際,大王何不率軍撤出晉陽,以避其鋒芒?”
劉淵皺眉道:“晉陽乃匈奴之根本,如若棄之,則根本盡喪,數十萬匈奴兒郎,便如無根飄萍,又將能去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