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炎的第二道詔書和第一道大同小異,還是催促羊祜立刻出兵去救援河內,不過和第一道詔書比起來,司馬炎的態度要強硬的多,口氣也是非常堅決,完全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很顯然司馬炎對蜀軍兵逼小平津很恐慌,完全是亂了方寸,如果不能解決掉河內的蜀軍,司馬炎估計睡覺都不踏實了。
羊祜眉頭緊蹙,司馬炎連續兩道詔書,簡直是給羊祜出了一個很大的難題,如果服從司馬炎的旨意,羊祜的戰略計劃就全部前功盡棄了,現在蜀軍在冀州已經完全佔據了優勢,晉軍唯一可以拿來抗衡的資本就是鄴城周圍縱橫百裡的壕塹群,如果羊祜放棄鄴城而轉戰河內的話,羊祜根本就沒有任何把握來打退劉胤的蜀軍。
盡管目前進入河內的蜀軍只有四五萬人,但羊祜很清楚,這完全是鄴城拖著蜀軍的主力的結果,如果羊祜放棄鄴城的話,毫無疑問蜀軍的主力會同樣緊隨其後,進入河內。
轉戰河內,根本就不可能解決掉河內的危機,反而讓羊祜所統率的這十萬大軍置身於險境,野戰敵不過蜀軍的騎兵,守城敵不過蜀軍的火器,河內之戰,羊祜幾乎沒有任何的勝算。
如果羊祜的十萬大軍折損在河內,那晉蜀之戰,基本上就將結束了,晉國恐怕再也沒有任何的有生力量來擋得住蜀軍的進攻了。
司馬炎不明白其中的原委,只是一昧地催促羊祜回師河內,直讓羊祜感到心寒,司馬炎急火攻心,不知其中厲害,難道說滿朝文武,就真的無人考慮此中的利害嗎?
這兩道詔書,讓羊祜是左右為難,抗命不從的話,那絕對是大逆之罪,但遵命從事的話,勢必將晉國最後力量引向不歸之路。
羊祜思慮再三,決定還是暫緩出兵,向司馬炎上表陳情,將所有利害關系一一向司馬炎剖析清楚,希望司馬炎可以認清形勢,收回成命。
羊祜一夜未眠,洋洋灑灑地寫了數萬字,直到雞鳴三遍,東方泛白,他才放下筆來。他又通讀了一遍,認為無任何的遺漏之處,這才放心的將奏章放入封套之內,用火漆封好。
羊祜揉了揉微微發脹的太陽穴,直了直腰,一個晚上從始自終地保持著一個姿勢,羊祜這時才覺得腰快要斷掉了。
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萬言奏章雖然寫好了,但送到京師司馬炎的手中,又將是一番怎樣的情景,羊祜根本就無法預料,都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純粹是扯淡的說法,在這個皇權至上的時代,天子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無疑將會左右天下形勢的變化,自己的建議終歸只能是建議,真正拍板的只是皇帝本人,就算是錯誤的決定,旁人也只有遵從的份。
羊祜將他的心腹家將羊福叫來,將奏章交給他,千叮嚀萬囑咐,命他一定要將這封奏章送達京師洛陽,一定要親手交給太師鄭衝,由他轉交給陛下。
現在河內一帶局勢混亂,路上並不太平,羊祜不敢將奏章交給別人,萬一半路之上丟失了,那後果可不堪設想。所以他才派最能靠得上的人,心腹家將羊福親自前往洛陽去送奏章。
另外,羊祜也不敢讓羊福將奏章直接遞到黃門侍郎的手中,畢竟羊福身份低微,根本就沒有面見皇帝的資格。所以羊祜才將奏章先遞給鄭衝,憑借著他和鄭衝的關系,交給鄭衝由他來轉交給司馬炎,羊祜是放心的。
羊福領命,立刻帶上奏章,領命出城,率著一百多的親兵衛隊,騎上快馬,向洛陽火速奔去。
鄴城離洛陽的距離並不太遠,若是太平年月,快馬兩三日即可抵達,但現在蜀軍進入河內,兵荒馬亂的,原先的官道已經是無法通行了,羊福只能是迂回到充州一帶,從那兒渡過黃河,多走了近一倍的路程,所幸一路之上平安無事,羊福用了四五天的時間,曉行夜宿,快馬急馳,總算是安全地抵達了洛陽城。
現在的洛陽城可謂是人心惶惶,緊張的氣氛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就連城門口巡哨的禦林軍,都增加了好幾倍,披甲持戈,往來巡查,許多的可疑人物都受到盤查,拒絕入城,稍有反抗,就會被禦林軍當場格殺。
羊福出示了令牌,守城的軍士揮手示意放行,很順利地就進了城,不過羊福沒有先回羊府,而是直奔鄭府而去。
鄭衝剛剛上完早朝回來,現在朝廷上的事情多了起來,鄭衝原本擔任的太保之職乃是位高權輕之職,每日悠閑的很,但這一段時間內,鄭衝卻無法悠閑起來,他擔負的職責明顯增加了,每日的早朝,基本上午後才會散。
鄭衝饑腸漉漉,還沒有等他吃上一口飯,下面忽然來報太傅羊祜派信使前來,此刻正在府門外求見,鄭衝當即扔掉筷子,疾步衝出府去,親自將羊福迎入府內。
羊福稟明來意,並將那份奏章拿了出來,鄭衝感到事關重大,當即帶著奏章直奔皇宮,去面見司馬炎。
司馬炎這些日子來明顯地瘦了一圈,蜀軍在小平津駐軍,威脅著洛陽的安全,司馬炎是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兩個眼圈都如同是大熊貓一般。
送往鄴城的詔書已經是宣給了羊祜,現在司馬炎就等著羊祜的消息了,羊祜一日不出兵,他一日心不能安,縱就是佳肴禦宴擺在眼前,司馬炎都沒有任何的胃口。
這時,鄭衝在宮門外求見,司馬炎吩咐黃門侍郎宣他上殿。鄭衝上殿之後行禮完畢,立刻呈上了羊祜的奏章。
司馬炎現在就等羊祜的消息了,一聽是羊祜的奏章,便令近侍取過來,迫不及待地打了開。
羊祜的奏章很長,洋洋灑灑幾萬字,司馬炎雖然急,但也得耐著性子讀下去,不過司馬炎的表情,卻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地起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