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完全是一張陌生的容顏,但卻讓劉胤有一種無比驚豔的感覺,眼前的貴婦,約莫四十上下的年紀,雖是徐娘半老,卻依然是風韻猶存,依稀可以看到當年她是何等的芳華絕代傾國傾城,雖然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細細的魚尾紋,但那種與生俱來的高貴優雅的氣質,卻沒有因為歲月的流逝而消失,飽經世故的滄桑之後,更增添了幾分成熟的韻味。
劉胤隻覺得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他始終想不起來在什麽地方見過一面,按理說劉胤的記憶力還是相當不錯的,雖然沒有達到那種過目不忘的程度,但一般只要他見過的人都不會忘記,可眼前的貴婦人明明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可他就是想不起來在什麽地方見過。
那貴婦人目光溫和地看向劉胤,用略帶磁性的聲音道:“很抱歉選擇這個地方與你相見,不過我相信你不會太介意,畢竟整個洛陽城,也就是這兒比較安全和方便一點。只是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你,是該叫你文川文大人呢,還是劉文宣劉驃騎呢?”
劉胤確實有一種五雷轟頂的感覺,這個美豔的中年婦人竟然知曉他真正的身份,這委實也太過恐怖了,劉胤下意識地握緊了佩劍的劍柄,不過他並沒有把劍撥出來,因為他看到的是那貴婦人溫和恬靜的目光,那目光純淨的似乎沒有半點的雜質,如果她是懷有敵意的話,根本就不必在這兒揭穿他的身份。
劉胤的大腦此刻如同一部雙核四線程的cpu,瘋狂地進行著運轉,洛陽城中,知曉他真實身份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司馬青,不過劉胤篤定司馬青絕對不會將他的身份給泄露出去,讓曹魏官方來通緝他,但並不意味著司馬青不會將這個消息告訴她至親的人,比如她的母親——劉胤的腦海之中頓時閃過了一道靈光,怪不得眼前的貴婦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是她和青兒的容貌竟有幾分酷似。
當下劉胤更為懷疑,拱手深揖一禮,恭恭敬敬道:“胤拜見伯母大人。”
那貴婦人自然是青兒的母親景王妃羊徽瑜無疑,她凝視著劉胤,端祥了片刻,微微頷首道:“儒雅飄逸,豐采如玉,心細如慧,膽色雙全,青兒看上的人,果然稱得上是人中龍鳳。”
聽到這一聲的稱讚,劉胤並沒有飄飄然的感覺,相反的是有一種愧疚感,對青兒的一種愧疚,而且他很清楚,羊徽瑜出現在這兒,也絕不是來稱讚成自已幾句的。
“伯母謬讚了,胤愧不敢當,不知伯母此來,可是為了青兒之事?”
羊徽瑜從女兒的口中知道了直真相之後,就一直關注著這個化名為文川的劉胤,以羊徽瑜的身份和地位,如果想在洛陽城中了解一個人的話,幾乎是輕而易舉的,劉胤的所做所為,自然沒有瞞得過她的眼睛,劉胤的膽色,也確實讓她為之震驚,盡管她至今尚摸不透劉胤來洛陽的真實意圖,但劉胤刻意地接近司馬攸,卻似乎讓羊徽瑜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羊徽瑜是極其聰慧的一個女子,如果沒有頭腦的話,她也不會在陰鷙剛決的司馬師身邊安然地渡過十幾年的時光。司馬師鳩殺他結發妻子夏侯徽之後,一直背負著一個陰狠凶殘的之名,洛陽城中的名門貴媛,幾乎無人敢再嫁給司馬師,盡管司馬師當時已經是權傾四野的人物。
出於家族的利益需要,
羊徽瑜被迫嫁給了司馬師,從她的內心深處,還是本能地抗拒這樁政治婚姻的,尤其是司馬師凶名在外,天下再追逐名利的女子也不願意嫁給他,再好的富貴那有得有命去享受才是。但羊家的利益與司馬家的興衰是息息相關的,聯姻是穩固政治同盟一種比較可靠的手段,在這種背景之下,是容不得羊徽瑜有所選擇的。
嫁給司馬師談不上有多幸福,不過羊徽瑜不是用女人特有的聰明周旋在醉心於功名霸業的丈夫身邊,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地與之相處了十幾年,總算是善始善終。
真正經歷過政治婚姻的切膚之痛,才讓羊徽瑜特別的感同身受,對女兒的逃婚之舉也頗為能理解,她當然也不希望自己的悲劇重演在女兒的身上。
所以,當羊徽瑜知曉真相之後,便開始精心地安排今日的這場會面,她也很期待,想看看這個劉胤是何許人也,竟然能讓她的女兒陷入情網不可自撥。
劉胤在洛陽城的所做所為,羊徽瑜自然很清楚,身為蜀漢的一位重臣,潛入到魏國京城來,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同尋常的事,他刻意的接近司馬攸,指使和挑唆司馬攸與司馬炎相爭,肯定是有著他的目的所在。
不過羊徽瑜才懶得去管,她的心目之中,只有青兒才是她所要關心的目標,至於名義上是她繼子的司馬攸,羊徽瑜似乎並沒有刻意地去關注更多,所有的事情,她都盡可能地置身事外。
此番青兒從關中歸來,仿佛是換了一個似的,沉默寡言,神思恍惚,心細如發的羊徽瑜觀察到女兒懷有身孕之後,這份震驚是無以言表的,青兒還是未嫁之身,竟然是珠胎暗結,此事如果傳揚出去,青兒名節必然是盡毀。
但羊徽瑜聰慧如斯,並沒有氣急敗壞,更沒有大發雷霆,而是淳淳善誘,從女兒的口中得知了此事的原委。羊徽瑜在女兒的婚事上,一直是心懷歉疚的,她更加不希望,自己的悲劇在女兒身上重演,既然女兒有自己的真愛,羊徽瑜也自然不願意將她推向政治婚姻的絕路上去。
但她同樣也明白,女兒的愛情是曲折而艱難的,不過好在她的意中人並沒有遠在天涯,既然他身在洛陽,羊徽瑜就決定親自出面,為了女兒一生的幸福,她來搏上一把,這是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阻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