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軍的攻勢很猛烈,從郪縣的城頭向東望去,密密麻麻,層層疊疊,漫山遍野,鋪天蓋地,吳軍幾乎動用了全部的兵力,妄圖用連續不斷地衝擊摧垮守軍的意志。
但這似乎是一種徒勞,在劉胤的指揮下,守城的蜀軍眾志成城,意志比郪縣的城牆還要堅實,城下矢石如雨,吳軍付出了累累傷亡代價,依然無法前進一步。
連續幾天進攻受挫,吳軍被迫停止了攻城行動,兵退三十裡。以陸抗的計謀,就是要示敵以弱,擺出一付退兵的姿態,然後引誘蜀軍來追擊,也只有平原野戰,才能發揮出吳軍人數上的優勢。
不過陸抗的這些小伎倆,又豈能瞞得過劉胤,雖然諸葛尚、李球等人強烈地請戰出擊,劉胤笑而不語,只是下令修繕城池,加強守備,固守郪縣。
諸葛瞻的遺體被安放在了棺槨之中,劉胤讓主薄陳壽草擬了一份奏章,具陳詳情,由諸葛尚親自護送棺槨回成都。
出行之日,劉胤身著縞素,徒步送行,他用這種方式,表達對這位壯烈殉國的忠義之臣的敬仰。三軍縞素,萬人同哭,悲慟四野。
閻宇的屍體也被裝入了一口薄棺之中,交回成都由朝廷處置。
可以預見到的是,諸葛瞻之死,必將以國禮葬之,萬人景仰,而閻宇之死,卻是萬人唾棄,暴屍於野,甚至被挫骨揚灰。同樣的身死,卻是不一樣的待遇,閻宇權欲熏心,不惜走向叛國投敵的道路,最終卻是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
閻宇一死,右軍統率出缺,在未得到朝廷的任命之前,劉胤便暫代其職。右軍的幾個主要將領,也是閻宇的心腹親信,在平叛過程中,皆死於刀下,現在唯一算得上右軍將領的,只有職位並不算太高的帳下督馬融了。
那日也正是因為馬融果敢地站出來,才使得劉胤可以順利地扳倒閻宇成功策反右軍。馬融被閻宇杖傷,將養了幾日,傷勢漸愈,劉胤將其喚到跟前,道:“閻宇之叛,多虧馬將軍挺身而出,才得以順利解決。馬將軍出汙泥而不染,忠心護漢,功不可沒,我已上奏朝廷,定有嘉獎。”
馬融拜道:“多謝將軍提攜,融世為漢臣,豈可與賊同流合汙,背主投敵,閻宇雖然威脅利誘,甚至以死相逼,融亦不改其志。”
劉胤點頭讚許道:“時窮節乃現,危難見忠貞,卻不知馬將軍是何人之後。”
馬融道:“先父乃是鎮南大將軍彭鄉侯馬忠。”
馬忠在蜀漢中期可謂是赫赫有名的大將,夷陵之戰,馬忠奉命救援劉備,得到過劉備的賞識,諸葛亮主政之後,馬忠任門下督,跟隨諸葛亮北伐,屢建戰功。馬忠最大的功績還是在任庲降都督期間,平定夷首劉胄的叛亂,在南中時期,處事果斷,威恩並立,深受百姓的愛戴,也為蜀漢朝廷維持了一個穩定的大後方。在幾任庲降都督之中,馬忠的威望是最高的,繼任者閻宇雖然被稱之為處事勤勉,為人幹練,但無論是功績還是才乾上上,與馬忠都相去甚遠。
馬忠去世之後,其爵位由長子馬修承襲,想必這馬融便是馬忠的幼子了。
“果忠良之後也!”劉胤讚道,“這樣吧,我暫升你為行中郎將,協領右軍,等朝廷的封賞下來,再行任命。”畢竟右軍不是劉胤的直屬部隊,
他還沒有人事任免的權限,現在右軍將領匱乏,也只有馬融可堪一用。中軍這邊,雖然主將諸葛瞻陣亡,但有羽林右部督李球和虎賁中郎黃崇在,倒也不缺人手,只是青陽浦一戰,中軍的傷亡極為慘重,二萬多人損傷了一半,許多部曲的建制都名存實亡。乘著空隙時間,劉胤協助李球和黃崇完成了對羽林右軍和虎賁軍的重整,合並編制,充實部曲,雖然兩個軍的規模縮小到了兩個營,但戰鬥力卻可以明顯地提升起來。
左軍的傷亡不算太大,編制也就沒動,至於缺員暫時也補充不上,恐怕得回到成都才能補充兵員之不足。
完成對三軍的重整,蜀軍的士氣面貌煥然一新,守住郪城,劉胤自然是信心十足。但青陽浦的失敗,這種損失卻是無可挽回的,現在蜀軍的兵力守成有余,但卻是反擊不足, 如果當初諸葛瞻肯聽劉胤的建議,固守反擊,或許就不會是今日的局面了。
可戰爭從來沒有假設,往往是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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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陸抗正面臨著一個艱難的決擇,引蛇出洞的計劃失敗了,接下來是繼續強攻郪城還是兵退江州,眾將是眾說紛壇,爭論不休。
留平和步闡(步協陣亡之後,便由步闡接任了他的位子,統率其部眾)竭力支持再攻郪城的計劃,認為吳軍必須挾青陽浦大勝的契機一鼓作氣地拿下郪城便進取成都,現在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必須要抓住這個機會,乘勝而進,滅掉蜀國,否則打蛇不死,便遭反噬,一旦蜀國緩過勁來,必然會瘋狂地反擊和報復,吳國必將是永無寧日。
盛曼卻持不同意見,認為偷襲蜀國的行動到此為止,青陽浦之戰雖然殲滅了不少的蜀軍,但卻未能吃掉蜀軍主力,現在蜀軍已然有備,固守郪城,想要拿下郪城確實不易,如果吳軍在郪城久攻不下,便會面臨後路被截斷的危險,一旦糧草供應無繼,近十萬大軍將會陷入困絕。不如現在見好就收,退守江州,保存實力,待到蜀中局勢再有變化之時,再行進軍不遲。
吳軍諸將也分為了兩派,一派主進,一派主退,雙方爭的是面紅耳赤,互不相讓。
雙方爭執不下時,最終也只能將目光投向了吳軍前線的最高指揮、剛剛因功而晉升為鎮軍大將軍,左大都督的陸抗,畢竟只有陸抗才有最終的決定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