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了,停在並不明亮但卻給人一種很溫暖的橘黃色綠燈下,馬路的兩邊是水泥蓋板,上邊滿是積雪、余冰,水泥蓋板中間少了一快,那是個道口,緊容一輛車開進去的道口,往裡看去一片黑暗,這裡並沒有路燈,艾樂的家就在黑暗中的某處。+,
艾樂遲遲沒有下車,呆呆的坐在車上不知道想什麽,伊雪琪知道他是近鄉情卻,也沒說話,就那麽靜靜的陪著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呼出一口氣輕聲道:“我們走吧。”
伊雪琪一手提著東西一手拿著手機給艾樂照亮,艾樂隻拿了給父親買的東西,他跟伊雪琪的還放在車上,但即使是這樣也是大包小包的,背上還背著不少。
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的往裡走,很快來到一個胡同後,艾樂輕聲道:“這邊拐。”
胡同裡家家都亮著燈,終於不在那麽黑暗了,前幾天下的雪都被掃的很乾淨,伊雪琪終於不怕滑倒了。
看著兩邊低矮的平房伊雪琪輕聲道:“這裡就是你的家啊!”
艾樂點點頭望著不遠處的一盞燈道:“是不是很破舊?”
伊雪琪搖搖頭道:“沒有,我感覺這種房子比住樓要好得多,最少街坊鄰居多。”
確實如伊雪琪所說,胡同兩邊的房子雖然沒有樓房好,但勝在有人氣,兩邊住的都是老街坊,幾十年的老街坊,夏天沒事搬出來馬扎、茶杯聚在一起吹牛打屁,冬天實在無聊了直接去串門。人情始終都是熱乎乎的。
終於兩個人到了艾樂家門口。那是一扇刷著紅色油漆的鐵門。但年頭太長了,門上的紅色油漆已經脫落了,讓這座承載著艾樂兒時記憶的鐵門變得破舊、滄桑。
艾樂放下東西深深吸了一口氣敲了敲門,“砰砰”的敲門聲響起,很快就傳來狗叫聲,不是艾樂家的狗,而是鄰居家的狗。
艾樂又敲了一會裡邊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心裡立刻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父親難道出事了?
就在這時對面的門開了,一個跟艾樂父親年紀相仿的男子站在門口一邊訓斥著自己的狗別在叫,一邊喊道:“你們找誰啊?”
這個聲音很熟悉,艾樂猛的轉過身道:“六叔我爸那?”
馮六驚呼道:“小艾?你回來了?你爸去你大姑家過年了,你這回來怎麽不提前打個電話?兩年沒回來了吧?”
艾樂點點頭道:“六叔你身體還好嗎?”這個叫馮六的男人對艾樂有著特殊的意義,因為他做的木頭槍、鐵條槍陪伴了艾樂整個童年。
馮六笑道:“好,好,你小子這一走就是兩年啊,你不知道你爸多想你,總算是回來了。這是你對象吧?”
伊雪琪立刻笑道:“六叔好。”
馮六打量了一些艾樂道:“漂亮,真漂亮。真畫上的仙女絲的,你小子有服氣,得了,這大過年的咱們也別在真門口磨牙了,你啊趕緊帶著你對象去你大姑家,讓你爸他們高興高興,咱們爺們明天在好好喝會子。”
辭別了馮六,艾樂帶著伊雪琪往他大姑家走,兩家離的並不是太遠,走個十分鍾也就到了,小鎮本就不大。
艾樂站在門前伸出手又放下,在伸出又放下,很是糾結,伊雪琪伸手揉揉他的臉幫他敲響了門。
“誰啊?”這聲音艾樂很熟悉,因為這是他大姑艾福霞的聲音。
門開了,一個體形明顯發福的婦人看著艾樂,過了良久後突然大喊道:“哎呀。”說完調頭就跑,跑得一隻拖鞋都掉了,一般跑一邊喊道:“福祿你兒子回來了,艾樂這小王八羔子回來了!”
屋裡立刻一陣雞飛狗跳,第一個衝回來的是艾福霞,上去就給了艾樂一下,眼淚刷的就下來了:“你個小王八羔子這兩年死那去了?你啊你,你多大了,還讓我們為你擔心!”
話音一落一隻鞋飛了出來,艾樂沒敢躲,他知道肯定是他老子的鞋,一隻棉鞋狠狠砸在艾樂的臉上,隨即就聽到艾樂大姑父王建軍勸阻的聲音:“福祿你幹嘛?唉,你別拿刀啊,放下,放下。”
伊雪琪是傻眼了,這一家子也太熱鬧了。
過了好一會艾福祿氣呼呼的聲音傳來:“還不滾進來,小王八蛋我今天非削死你!”
在這樣的歡迎模式下艾樂跟伊雪琪進了屋,裡邊還坐著一個三十左右的男子,艾樂並不認識,他是艾樂的姐夫錢斌,當時他們結婚的時候艾樂正在中海賣盒飯,根本就通知不到他。
艾樂的老子艾福祿氣呼呼的坐在那,大過年的他還是穿著那身粗布的工作服,這身衣服艾樂記不清多少個大年初一被父親穿在身上,他看的是這幾件本是藍色的衣服已經泛白了,艾樂心很酸。
艾福祿比實際年齡老,看起來就像是個六十多歲的小老頭,一臉的皺紋,頭髮幾乎都快白了,他的面前放著一杯白酒,味道艾樂很熟悉,當地賣的散白酒,他不知道多少個夜晚是杯裡的這種酒陪著父親度過的,也是陪著他度過的。
艾福祿這時候才發現伊雪琪,臉色一下變得很不自然,他站了起來很是拘謹,甚至臉上有些懼色,他怕伊雪琪,因為她太漂亮,穿的太好,艾福祿感覺自己站在她的面前立刻矮了好幾頭,哪怕她是自己兒子的對象。
伊雪琪看出了艾福祿的不安趕緊道:“伯父我是艾樂的女朋友,我叫伊雪琪,您坐,您坐。”
伊雪琪也開始緊張了,她沒想到艾樂的家人跟她想象的不一樣,她打小衣食無憂,可看艾樂的家人最少是跟她沒辦法比的,大過年的菜並不太豐盛。酒竟然是散酒。一家人穿的衣服並不名貴。很普通。
她開始後悔了,後悔為什麽不問問艾樂他家的情況,如果早知道這樣她就不穿這身衣服了,也不會化妝,她會穿得更樸素點,這樣最少不會讓她跟艾樂的家人格格不入,最少不會讓艾樂的父親拘束成這樣。
艾樂上前一步把父親拉坐到椅子上看看酒,突然道:“大過年的就喝這個?老頭不是我說你。唉,得了。”說到這艾樂把手裡的東西放在地上,從裡邊拿出一瓶特供茅台打開親手給他父親滿上一杯酒,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給父親倒酒,隨即把桌子上放著的所有酒杯全部倒滿。
伊雪琪趕緊脫掉衣服,擼起袖子拿起放在地上的東西就往廚房跑,她要做幾個菜,此時她很感激爺爺的規矩——女人就得下廚房,她要是沒這做菜的手藝今天可就更顯得跟艾樂的家人格格不入了。
艾福霞一看伊雪琪動了趕緊道:“姑娘不用,不用。想吃什麽大姑給你做。”
艾樂站在那道:“大股你別管了,讓她去吧。”
伊雪琪趕緊拎著東西走了。剛到廚房就聽到“啪”的拍桌子聲,隨即艾福祿的聲音傳來:“話那?還老頭,信不信我抽你。”
艾樂大馬金刀的坐在那,拿起特供的鐵盒煙遞給父親道:“抽過嗎?”
艾福祿本想把煙給仍了,但一聞到煙草的香氣立刻下不去手了,打開看看很是眼饞,很想嘗一根,但一想自己要這麽做那還有當老子的威嚴,把煙重重往桌子上一放道:“老子怎麽沒抽過?破玩意拿走,老子不稀罕。”
艾樂打開煙給大姑父、姐夫發了一根後自己也點了一根,美滋滋的吸了一口,還把煙霧吐了他老子一臉,艾福祿非但沒鬧,還使勁嗅嗅,抬眼一看他家那小王八羔子那是吸煙啊,煙到嘴裡立馬吐出來,根本就不往裡吸。
只見艾福祿一把搶過兒子手裡的煙罵道:“完他抽了起來。
艾樂的表姐王娟苦笑道:“我說大舅、艾樂你們爺倆能不一見到就掐不?多大人了都?”說到這王娟給艾樂介紹道:“這你姐夫錢斌,我們結婚那會也不知道你死那去了,電話就是打不通,這兩年你幹什麽去了?怎麽一點音信都沒有?”
別看艾福祿一聽兒子回來了就要抄家夥揍他,但誰沒都他擔心艾樂,這畢竟是他親生兒子,他不擔心,誰擔心?王娟問的問題也是他想問,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艾樂早相好了措辭,直接瞎編道:“我那會在江城醫院上班,後來我們老師說有個出國培訓的機會,要去一年多,去了後在回來就能去大醫院,我就去了,當時走得急也沒跟家裡聯系,到了地方後還是封閉式培訓,我根本就出不去,裡邊到是能打電話,你們也知道越洋電話貴的要死,我實在是沒那錢,然後就托我朋友跟家裡聯系了下,對吧爸?”
艾福祿響起了給他打電話的梁詩詩,在一想伊雪琪的聲音突然小聲道:“你小子是不是外邊還有一個?”
艾樂被嚇了一大跳,他外邊可不還有個湯夢,自己老子怎麽知道的?
艾福祿側頭向廚房的地方看看,小聲道:“小王八蛋咱們家人都是正經人,你可不能乾那始亂終棄的的事,那姑娘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能跟了,還來咱們家,對你可以了,你別給我整邪的。”
艾樂這才長出一口氣,也猜到了父親有這想法肯定跟梁詩詩有關。
他義正言辭道:“那不能,我倆感情好著那,剛從她家回來。”
王娟急道:“大舅你別打岔行不行,讓他接著說。”
艾樂繼續道:“去了一年多然後我就回來了,直接去了中海人民醫院,在心外科,我還跟朋友做了點是想給你們個驚喜。”
艾福祿一巴掌就拍到艾樂的腦袋上大罵道:“驚喜你大爺,你個小王八羔子。”
艾樂揉著頭抱怨道:“我說老頭你這打我腦袋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你就不怕把我打傻了?”
艾福祿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隻一口臉色就變了,迫不及待的又喝了一口,這才長長呼出一口氣道:“這酒好啊。”
艾樂心說能不好嗎?這酒一瓶就好幾千。
王建軍也是個酒鬼,趕緊低頭就喝,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錢斌也好喝,還有王娟,包括艾樂他大姑艾福霞都能喝點。
現在一個個都開始常酒了,艾樂是長出一口氣,總算是過了這一關,這時候伊雪琪把買來的那些東西簡單加工一下弄了點涼菜端了上來。
“叔叔、阿姨你們嘗嘗,還有點鮑魚什麽的,得等會。”伊雪琪依舊是局促不安。
艾福祿總算不跟剛才那麽拘謹了,衝伊雪琪笑笑道:“你也別忙了,過來吃吧,什麽鮑魚啊,那玩意我們那吃得慣,留著你們倆吃吧。”
伊雪琪趕緊擺手道:“我都做上了,叔叔您稍等馬上就好。”說完轉身又去了廚房。
王娟看看正悶頭大吃的艾樂豎起個大拇哥道:“傻弟弟你可以啊, 從那拐來這麽好一個媳婦?”
艾樂呲牙咧嘴的笑道:“我還用拐?我這麽帥,她哭著喊著要跟我那。”
牛皮吹出來的結果是艾樂又挨了一巴掌。
挨打也是白挨,因為打他的是他老子,他能怎辦?只能是抱怨幾聲。
很快伊雪琪把買來那些海鮮都端了上來,她坐到艾樂的身邊端起酒杯開始敬酒,到底是大家閨秀,不是什麽話讓誰都聽得舒服,還誰都照顧到了。
伊雪琪在艾家的印象分蹭蹭網上狂飆,艾樂也沒想到伊雪琪還有這一面,很是差異。
一頓飯大家都喝醉了,包括艾樂跟伊雪琪,今天艾樂沒作弊,他高興,他激動,他也想喝醉一次。
最後艾樂跟伊雪琪沒走,留在這住,王建軍、艾福霞攙著喝得最多的艾福祿回了艾樂家去住,今天艾福祿很高興,活了半輩子他從沒像今天這樣高興過。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