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眉景……”少年清冽乾淨的聲音響在耳側,聽在顧眉景耳裡,卻好似有一顆炸彈倏地在她腦海中炸開了一樣。
顧眉景……
顧眉景一直覺得自己的名字挺普通的,從小被人叫到大,她早已經不覺得這三個字有什麽新鮮感,更不會覺得自己的名字有什麽特殊之處,就好像吃飯睡覺已成日常一樣,被人喊到自己名字的時候,她除了條件反射知道這是自己的代號,別的什麽異樣的感覺都沒有過。
可是,眼下她是怎麽了?
怎麽只是被蕭權叫了一聲“顧眉景”,就好似心裡鑽進來無數個小蟲子?那小蟲子還在不安分的噬咬她的心臟,讓她渾身悸動,忍不住將腳趾都蜷縮起來了,渾身都酥癢難耐啊。
這是什麽可恥的化學反應……
顧眉景有點懊惱,不由強忍著什麽似地,用上齒咬著下嘴唇,她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來,心跳卻不受控制的加快了,喉嚨干涉,好似裡邊堵著一團棉花,讓她想要開口說話都困難。
顧眉景好一會兒沒說話,聽筒裡的少年也沒有動靜,顧眉景良久反應過來,聽到手機裡呼呼的冷風,腦子一激靈就回神了。
她先是“啊”了一聲,後又忙不迭的道,“我,我是顧眉景,你,你找我有事兒麽?”
“……我知道你是顧眉景。”少年清冽的聲音不緊不慢,他頓了片刻,隨後漫不經心的問她,“又進醫院了?”
一個“又”字,讓顧眉景無限悲憤。可是,又能怎麽樣,這是事實啊。她只能驚訝又鬱悶的問他,“你怎麽知道的?”
“嗯。”少年沒告訴她消息來源,卻又緩緩道:“是感冒發燒,還是別的原因?”
城市的夜景燈火輝煌,從天台處垂首下去。可以看見整個京都的萬家燈火。遠處的霓虹和道路上的車水馬龍組成一幅絢麗的美景,少年頎長的身子站立在夜風中,愈發顯得英俊筆挺。乾淨雋秀的容顏在月光的映襯下,五官愈發顯得立體分明,輪廓清晰而明朗。
顧眉景聽少年乾淨清冽的聲音,提著的心不由緩緩放了下來。她竟也能平心靜氣的回他,“是……吃錯了東西……”說起這個話題還是有些不好意思。雖則這次住院完全是她自作主張,利用食物相克之理把自己送進來的,但是,能讓表姐逃過一劫。而她只是簡單的腹痛嘔吐,這買賣簡直太劃算了。
不過,雖說她也覺得這件事自己辦的很漂亮。但是,因為腹痛和嘔吐的原因被送進醫院。說出來好似很不光榮,顧眉景說話的語氣,便也因此帶上幾分尷尬和窘迫。
蕭權聽她斷斷續續的說話,清淡的“嗯”了一聲,沒有繼續往深裡追究,卻是又不緊不慢的換了話題,說道:“今天我生日。”
“哦,哦,我剛剛才知道,我……我給你發了生日祝福過去了……祝,祝你生日快樂啊。”沒有送禮物,就感覺欠了人家什麽東西,說話也沒有底氣了,顧眉景握著手機的小手力道加大,手心都有些汗濕了。
感覺很對不起人家啊,好像應該補償他一樣。
電話那端靜止下來,沒有少年回話的聲音,顧眉景就好似看到了那眉目乾淨清俊的少年,微蹙著劍眉,鳳眸微眯俯視著她的樣子,他是最能給人壓力的,即便不說話只是簡簡單單的站在那裡,便讓人對他望而生畏,而他若真是將不喜表現在臉上……
顧眉景一時間壓力山大,幾乎是想到什麽說什麽,“我,我給你準備禮物,等你寒假回來補給你好不好?”
夜色照耀下的天台上,本還面色清淡的少年,聞言嘴角微翹,漆黑的鳳眸中竟是溢出幾分若有似無的笑意來。
不知是在笑電話那端的小姑娘防守太薄弱了,以至於他還沒有開始進攻,她已經退避三舍、割地賠款,讓他覺得莞爾;亦或者是因為她那明明避之唯恐不及,卻又不得不忍著驚恐忐忑來討好他,小模樣太過溫順乖巧,讓他忍俊不禁。
心裡想著那雙明媚澄澈的杏眸,蕭權心裡有些躁動,他在瑩白的月輝下伸出手去,掌心朝著東南方向,展開五指,好似要把其中某個沿海城市,一把捏在手裡,把某個人隔空拉過來。
“可以。”
掛斷了蕭權的電話,顧眉景一時間還有些怔忪,她看著黑屏的手機出神,上齒咬著下唇苦惱思考著什麽。
所以……蕭權大晚上的打這麽一個電話過來,是要討禮物?
這人缺她這一份禮物麽?
身為壽星公,他今晚上不是應該很忙麽?
顧眉景扁著嘴巴,將手機放在枕頭下,舅媽安撫好外婆過來,又陪著顧眉景說了會兒話,這時候表姐也進門了。
顧眉景在醫院住了一天,第二天就又生龍活虎了,她嚷嚷著要回家,舅媽就無奈的點著她的額頭,去給她辦出院手續,而舅舅詢問過她,有關顧良辰乘坐的西班牙飛往海市的飛機降落的時間,就和司機一道去機場接人了。
顧眉景和舅媽到了喬家別墅不久,正和外婆親熱,喬知行就把顧良辰一行五人接了回來。
幾個少年在歐洲玩了二十余天,好不容易養的白皙的皮膚又變成了古銅色,不過幾人氣色卻好的不行,眉目間神采飛揚,氣質有所沉澱,想來也是經了些事兒的。
他們看見顧眉景後,先是後怕的過來關心她的身體,隨即就都湊到外婆跟前陪著說笑,把老人家逗的眼睛笑的眯成一條縫兒,拉著幾人的手恨不能當成親孫子。
薑恆幾人本是要接了顧眉景,就立即回z省的,無奈喬家眾人都特別好客,尤其是外婆,一來喜歡顧良辰和薑恆幾人。二來也是想和小孫女再多親近一天,就硬是留了幾人在家裡住了一晚,到了第二天,才又將他們送到機場。
顧眉景和顧良辰到了帝爵世家的顧家別墅時,裴茵正手忙腳亂的在廚房煎炸煮煲,——國家法定的公務員們今年春節放假的時間特別晚,要到年三十下午了。也因此。往年只在過年時掌杓的顧振山大廚今年來不及上工,裴茵只能捋袖子自己上了。
顧眉景進了別墅時,興奮的喊一聲“伯母我們回來了!!”話還沒落音。就聽見廚房中傳來“砰,砰”的鍋碗瓢盆摔到地上的聲音。
裴茵驚喜的從廚房中跑出來看兩人,“喬喬回來了?”一聽身後劈裡啪啦作響的聲音,驚叫一聲。“我的碗”,趕緊跑回廚房去。
顧眉景見這動靜。也是一溜小跑就忙不迭的進了廚房,看見伯母一邊炸魚,還一邊切著還沒有下油炸的芝麻葉半成品,掉在地上的正是擀麵杖和一個裝黑芝麻的白瓷小碗^
這是有多忙啊。
顧眉景趕緊脫衣服洗手。“伯母您讓開,讓我來。”趕緊給炸魚翻身。
顧良辰跟在後邊過來,看見這一個爛攤子。忍不住直捂額,哭笑不得的說。“媽,你不會炸芝麻葉就別動手了,看您弄這一攤子,跟打仗一樣。”又說,“我們不在家您都是怎麽過的?”
裴茵把炸魚的活兒交給顧眉景,自己去撿地板上的碎瓷,一邊念叨著“碎碎平安”“碎碎平安”,一邊斜睨兒子,“回來了就知道挑事兒,要你有什麽用。”
顧眉景“咯咯”笑出聲,顧良辰唉聲歎氣,“媽,我是您在垃圾堆裡撿來的吧?這麽久不見您兒子,你不想就算了,聽聽這話說的,嘖,感情我還是真是撿來的。”
一下午時間,顧眉景和顧良辰被裴茵指使的團團轉,裴茵一會兒讓兄妹兩給房間做簡單清掃,一會兒讓兩人去貼對聯,裴茵今天也剛休假,後天還要值班,這叫一個忙喲。
在顧家的別墅裡外都貼了對聯,眼見天色還早,顧良辰拉著妹妹的手,提著一兜對聯,和裴茵打了招呼就出門了。
兩人準備去顧眉景家,盡管喬爸喬媽已經不在了,顧眉景也在顧家別墅過年,但是,這樣大好的日子,總還是要在家門上貼幾張對聯熱鬧熱鬧的。
顧眉景抱著小衛出門,這小東西在顧眉景去海市的時候,被留在顧家讓伯母和伯父照料了;可惜,小東西早就被顧眉景的“星光月輝草”上的露水養叼了胃口,以至於到了顧家後從不好好吃飯。
這不,顧眉景離開二十天,小東西已經從以前油光水滑一隻傲嬌總裁貓,變身成現在瘦的只剩一把骨頭的小可憐,見了顧眉景就跟見到救世主一樣,那叫一個親熱,以至於現在寸步不離顧眉景,就擔心自己再次被拋棄。
顧良辰從車庫裡開了一輛寶馬出來,顧眉景坐了副駕駛位,一邊逗著小衛玩兒,一邊還忍不住問身側的哥哥,“哥哥你什麽時候學會開車的?還沒滿十八呢,你都沒駕照。”又說,“哥哥你車技行不行啊,別被警察逮住了,不然除夕讓你在牢裡過。”
顧良辰在等紅燈時給了妹妹一個爆栗,笑著讓她安分點,“這路上能有幾輛車?我就是個初學者,也不能在這大馬路上出事,你別七想八想的。”
z省是個外來務工人員較多的城市,人口基數中有五分之三都是外來者,一到過年,大家都返程回鄉,街道上就安靜的沒有多少人影了,堵車什麽的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兩人很快到了清華苑小區,顧眉景拿鑰匙開門,而後換了拖鞋進去,見家裡都好好的,才放心。
就搬了凳子出來,和顧良辰先把門口的對聯和“福”字貼了,又在屋裡一通忙碌,過了將近半個小時,兄妹兩人大功告成,這才準備回帝爵世家。
出了電梯,走到外邊,正準備上車,突然見藍玫和王奶奶提著水果從外邊過來了,王奶奶見到他們兄妹兩,高興不已,藍玫更是興奮的抱著顧眉景訴鍾情,還在她臉上狠狠吧唧了幾口,一副“想死老娘了”的模樣。
幾人說了會兒話,眼見天不早了,就準備分別,王奶奶突然拉住顧眉景開口說,“喬喬,怎麽我聽說你們家對面,吳老師的房子要賣啊?這事兒真的假的,你們兄妹知道不?”
“啊?吳老師要賣房子?”顧眉景有些震驚。
她家的房子是大戶型的,典型的五室兩廳,她家對面吳老師家的房子和她家的戶型相當,因為兩家的房子佔地面積都非常廣,八樓一層樓也就只有他們家和吳老師兩戶人家。
吳老師是個年約四十的單身男人,最愛學術研究,三年前去美國加州大學深造,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早先喬爸還在世時,顧眉景就聽說,吳老師有意拿綠卡,可惜當初他出去深造還是一高在後邊使力幫著辦成的,如今他好不容易學成,若不回來報效一高,未免有過河拆橋的嫌疑, 且一高也不舍得放人,偏吳老師對研究癡迷,也不願意回來。
這個問題一直擱置著沒有得到解決,顧眉景記憶中,好似上輩子直到她高中畢業,這個問題都懸而未決。
可是,現在王奶奶說,吳老師家的房子要出售?那豈不是說,吳老師拿綠卡移民的事情已成定局?這事兒有點怪啊。
顧眉景不覺得這消息空穴來風,但是,吳老師家的房子要出售這個問題,這和她的記憶嚴重不符啊。
顧眉景暈乎乎的,以至於坐在回程的車上後,還咬唇思考些什麽,顧良辰以為她是在擔心未來的鄰居不好相處,就安慰妹妹說,“你要是能看上對門那房子,咱們就買下來。反正現在房產都在升值,清華苑又是學區房,房子都有價無市,現在買了也不虧。”
顧眉景回神過來,就咬唇說,“買了也行,這幾年對門沒人,我都清靜習慣了,真要是住個吵鬧的鄰居過來,咱們就該煩了。不過,哥哥……”顧眉景叫住顧良辰,又說,“我怎麽感覺吳老師那房子好像已經有主了啊?咱們現在下手,會不會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