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種記憶紛至遝來,有童年時的畫面,有高中、大學時的片段,也有這半年來苦苦等待的場景。瀏覽著這些記憶,再加上心願達成,他心中重負盡釋,恍惚間,便有一種喝醉了酒似的醺然。 莫言壓抑著心中的激動,慢慢走向救護車,盤算著回到醫院後,就正式提出離職。七七四十九口先天之氣收集完後,意味著他的小命得保,但這並不是完結……
不過,羅科長顯然沒有立刻返回的意思,他站在黑色越野警車旁邊,正和那白發老頭說著什麽,並不斷的點著頭……
莫言心中好奇,走過去問道:“羅科,不走嗎?”
羅科長回過頭,說道:“這事不歸我們管了,先等一會,馬上有人過來接手。”
莫言看了一眼那白發老頭,奇道:“怎麽回事?”
羅科長道:“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警察廳的鄭處長,遇難的兩位就是鄭處長的下屬,遇難前正在執行任務。所以,鄭處長懷疑車禍是人為製造……”他聳了聳肩,接著道:“大致情況就是這樣,太具體的東西鄭處不便透露,我也沒權利問。總之,這事不歸我們管了。”
馬尾辮女孩就站在鄭處長的身邊,微微的偏著頭,一雙清澈的眸子看著莫言,露出一絲好奇。
“堂堂H大高材生不去當公務員,不去大集團,卻偏偏落腳在一家私立醫院當救護車司機,這人倒挺有意思……”
看著莫言,馬尾辮女孩在心裡不斷地琢磨著這個男人。
當然,她僅僅隻是好奇,並非懷疑莫言是個壞人。況且羅科長剛才已經介紹過莫言,其中就包括他那很文青的理想。對此,女孩也是心存敬佩。不過,對於她這樣的犯罪心理學博士來說,探尋身邊每個行為獨特的人的心理活動,早已成為一種職業本能。
馬尾辮女孩打量著莫言,試圖從他的表情和肢體語言來推斷他的性格。
莫言正不經意的微微皺眉,因為他很肯定,這隻是一起很普通的車禍,絕非是人為製造。
“莫先生,你好……”馬尾辮女孩忽然伸出手,向莫言問好。
莫言沒想到女孩會主動和自己握手,不由一怔,反應過來後,立刻輕輕握住女孩伸出的手,微笑著問好。
……女孩的手白皙溫潤且綿軟,指節修長,是一雙天生的鋼琴家的手。
莫言忍不住想,不知她會不會彈鋼琴麽,如果不會,那真是可惜了……
“謝謝你剛才的往生咒……”馬尾辮女孩微笑道:“另外,冒昧的問一句,你對道教很有研究?”
莫言搖了搖頭,道:“談不上研究,我隻是覺得,在這種情形下,給遇難者念一段往生咒,不僅可以舒緩現場的壓抑,同時也是表達我們這些生者對死者的尊重,以及對生命的敬畏。”
馬尾辮女孩點了點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很突兀的說道:“我剛才看見你皺眉了……”
莫言一怔,道:“什麽?”
馬尾辮微笑道:“我說你皺眉了……剛才羅科長說到這可能是一起人為製造的車禍時,你皺眉了。所以我覺得,你對此可能有不同的意見。”
這妞挺牛啊……莫言驚訝的看著馬尾辮女孩,心中忍不住讚了一聲。
現在的女孩,或許一眼就能看出LV包的真假,但她們卻看不出男友微笑的臉龐中隱藏著對那高昂售價的極度憎惡。有時候,她們能通過汽車、服飾、手表,以及喝紅酒時的姿態,算出一個男人的具體身家,但卻算不出那衣冠楚楚下所包藏的禍心與齷齪。
見多了這樣的女孩,再對比眼前的馬尾辮,莫言不禁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皺眉是一個很小的細節,有時候僅僅隻是一種無意識的表情動作,沒有具體的含義。但在特定的時刻,它卻能很好的反應出一個人的心理活動。如果你細心觀察就會發現,這個小小的表情動作有著很豐富的內容。它可以表達疑惑、不悅、憤怒、不屑等諸多情緒………
很顯然,莫言剛才的微微皺眉,表達的是反對和不讚同。
馬尾辮女孩很敏銳的抓住了這個細小的表情,並且直言不諱的問起。
換個人提問,或許會顯得咄咄逼人。
但是女孩的眼睛是如此的清澈,帶著微微的好奇。尤其是嘴角那淺淺一彎,顯出兩個小小的酒窩,便讓人覺得,自己忽然間為人師長,而面對的則是一個偏著腦袋,眼睛中有無數好奇的小女生。
“還沒請教,怎麽稱呼?”莫言並沒有回答馬尾辮的提問,而是問起了對方的姓名。同時,他也在打量著女孩。剛才的擦肩而過,他注意的是女孩不同於這個時代的氣質。而現在,則是欣賞起女孩的美麗。
毫無疑問,女孩長得很美,高挑的身材,白皙的膚色,清澈的眼眸,尤其是那雙筆直的雙腿,充滿了彈性……
不過莫言對女性的欣賞從不局限於表面,他始終覺得,沒有氣質支撐的美麗,就仿佛一朵紙花,再怎樣的嬌豔,也是沒有靈魂的。有些女人耐看,那是因為她有內斂的氣質,且被你漸漸發掘。有的女人乍一看風華絕代,但因為缺乏氣質的支撐,終有一天,你會忽然覺得她索然無味,不過爾爾。
馬尾辮女孩顯然不是沒有靈魂的紙花,她身上那種清新的氣質甚至掩蓋了她的美麗。
“我姓杜,杜小音。”女孩微笑著說出自己的名字,並繼續用清澈的眼睛看著莫言,雖然沒有催促,但誰都知道,她正等著莫言的回答。
不僅是她,白發老頭和羅科長,以及交警隊的徐隊長都在看著莫言。
羅科長的眼睛帶著一絲疑惑,他不明白杜小音為什麽向莫言提出這個問題,而且他也不認為莫言能給出答案。
徐隊長眼中同樣有疑惑,原因與羅科長類似。他甚至覺得,杜小音的提問對自己多少有些冒犯。不管怎麽說,他在交通口幹了十幾年,說到現場勘查,他自認無論是經驗還是眼光,即便不是大師級的,評一個專家級卻是綽綽有余。況且他剛才已經和鄭處長說過,等勘查數據全部匯總,最多兩個小時,就能給出一份詳盡的報告。
真是問道於盲……徐隊長心中腹誹著。不過,看在杜小音比自己的女兒大不了幾歲的份上,他並沒有開口說話。
相比起羅、徐二人,滿頭白發的鄭處長對杜小音的了解則要深刻很多。他知道這個女孩從不無的放矢,一旦開口,必有把握,又或是有著特殊的用意。
出於對杜小音的了解和信任,鄭處長同樣沒有開口,而是將視線集中在莫言身上。
乍看上去,鄭處長和社區裡的普通老頭沒什麽兩樣,但是當他的兩道視線集中在一點的時候,眼中透出的卻是鷹隼般的目光。
“這老頭肯定是軍人出身……”莫言感受到鄭處長審視的目光,再看他那雖顯老邁,卻依然挺拔如松的身型,便不難做出判斷。
面對眾人的視線,莫言多少有些猶豫。
因為他覺得這起車禍並不複雜,經過現場勘查,收集到足夠的證據後,肇事司機歸案隻是時間問題。最重要的是,這本就是交警的職責,輪得著他一個外人來指手劃腳嗎?
可現在,卻因為杜小音的一句話,將他推到了眾人的面前。
他不喜歡出風頭,卻也不願被人看輕。
更何況,因為兩位遇難者,他順利達成了自己的最終目的。死者為大,結案越早, 兩位死者的遺體被驚擾的可能性就越小。如果這起車禍案真的被省廳接手,當成刑事案辦,兩具遺體免不了要被法醫動刀。單從這個角度而言,莫言就有責任站出來,畢竟他也算是受人‘恩惠’。
“這隻是一起普通的車禍……”莫言沒在猶豫,說道:“肇事車是一輛藍色貨運卡車,裝載的是生豬,而且有一輛車與它同行。據我推測,他們有兩個地方可以去,一個是秀玲縣的生豬市場,一個是西村鎮的汽車修理廠。往秀玲縣生豬市場方向去的應該是肇事司機的同行者,我們也可以稱他為車禍的目擊者。往西村鎮方向去的,自然就是肇事司機,他的目標是那裡的汽車修理廠。”
左道人傳下的佩飾給了他過目不忘的記憶力以及敏銳的觀察力,而他也沒有辜負這來自幾千年前的恩賜,經年來通過不斷訓練,讓他擁有了縝密的邏輯推理能力。對他來說,像此類的現場推導簡單的就跟喝水一樣。
“差不多就這些了……對了,如果立刻行動,或許在秀玲縣的路口就能直接攔截到目擊者。這人身高大約在一米七五左右,男性,穿運動鞋。車輛的特征很明顯,那就是……車上裝著很多很多頭豬。”
說到這裡,他覺得最後一句多少有些無厘頭,忍不住笑了笑。
莫言說的平平淡淡,眾人聽在耳裡,卻是面面相覷,什麽時候又多出一個目擊者?
徐隊長皺著眉,開口道:“這個……小莫,我不是懷疑你啊。你這說的頭頭是道,直接就給出一個結果。我能不能問問,你這結果有沒有具體的證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