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高秘書那邊傳出些雜音,有人似乎拿過話筒,道:“我來跟他說。” 緊接著,一個年輕卻顯得有些淡漠的聲音響起:“下周三是爺爺的生日,我不管你在哪裡,也不管你在做什麽,你都必須安排好時間,然後等著人去接你。記住,所有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什麽都不必做,包括你的著裝、生日禮物,我都已經安排好……”
這個年輕的聲音莫言並不陌生,早在H大的時候,他就和這個年輕人有過接觸。
這人同樣姓莫,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隻比他小一歲。
從歲數就能看出,莫言的母親還沒有去世的時候,他的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就已經來到人世。而這也恰恰是莫言厭惡那座莫家大院的原因。從祖父到父親,甚至他的幾個伯父、叔叔,就找不到一個專情不渝的人。莫言並非那種頑固的人,如果母親去世之後父親再續弦,他即使不喜歡這個結局,卻也無法心生厭惡。真正讓他難以接受的是,當母親在病榻上時日無多的時候,自己卻已經有了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更嚴格點說,其實是同父異母的弟弟和妹妹,那位他從未見過面的繼母,其生育能力顯然更加出色,在做外房的時候,就給莫家帶來了一對雙胞胎。
莫言的這個弟弟叫做莫語,雖然年紀比莫言小一歲,卻因為莫言對莫家的疏離,他儼然已是莫家的長房長孫。
實際上,自從跟著老頭離開了那座大院,莫言與莫家並非完全失去聯系。尤其是老頭去世後,莫言的父親曾一度想帶他回去,但卻被已有主見的莫言拒絕。而在之後,莫家每月都會往莫言的卡中打入一筆生活費,但莫言卻總是在年終的時候全部匯回去。
常言道,知子莫若父,但這個世上最了解莫言的不是他的父親和祖父,而是教他煉氣、站樁的老頭。
老頭對莫言實在是太了解了,他知道這個倔強的小屁孩是多麽的厭惡那座大院,於是在去世之前就專門給莫言存了一筆錢,寄存在莫家村的村委會。雖然不算太多,卻已足夠莫言從小學到大學的生活費和學費……
莫言在H大的時候,他的父親曾去看過他,身邊就帶著當時還顯得稚嫩卻已有世家子弟風范的莫語。
莫言只是遠遠的瞧了一眼,然後就溜走了。他不想讓人知道由校長親自陪同的那個男人是自己的父親,更不想讓人知道那個和自己長得很像的家夥是自己的弟弟。
在這之後,或許是因為莫言的父親不願有著血緣關系的兩兄弟太過陌生,曾讓莫語打過幾次電話給莫言。不過,兩人通話的時候每次都是三言兩語,彼此敷衍。大二之後,莫言就再沒有接到過莫語的電話。
現在想起來,那時的莫語雖然冷淡,但語氣卻沒有此時的淡漠和倨傲。
那座大院果然就是一座染缸……莫言心想,如果我一直生活在那裡,現在會不會也變得這樣?
“為什麽不說話?”
電話那端,莫語顯得有些不耐煩,道:“你記住,時間是下周三,莫家所有的子侄輩都得到場。你是莫家的長房長孫,爺爺特意叮囑過,無論你在做什麽,都必須到場。還有,你在外面野慣了,不要把那些壞毛病帶過來。我派去接你的人有專門的禮儀師和服裝師,你聽從他們的安排就好。記住,我不管你在外面怎麽丟人,老爺子生日那天,我不希望看到你丟莫家的臉!”
丟莫家的臉?
莫言忍不住笑了,淡淡道:“莫語,是不是每個從莫家大院走出來的人都像你一樣的白癡?”
莫語一窒,顯然沒料到莫言會這麽說。
莫言搖了搖頭,實在懶得和這家夥再說什麽,手指輕輕一按,結束了通話。
“應該是八十歲生日了吧?”
莫言想起那個面色冷峻的老頭,一時間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參加這個生日會。
從內心來說,他肯定不願再次走進那座大院,可祖父畢竟是祖父,自己又是長房長孫,如果不去的話,終究有違孝道。
“再說吧,如果有時間的話,就去一趟……”
沉吟半天,他最後終於說服了自己,決定到時候去給老頭磕個頭,然後直接走人。
做出決定後,心裡似乎輕松了一些,他打量著遠處那棟紅色小樓,決定先進去看看。來之前,他去銀行取了一萬塊錢,是打算冒充記者收買某個工作人員,然後旁敲側擊,搞清楚那些枯死的古樹的下落。如果找不到可以收買的人,又或是那些古樹早就被銷毀,他就只能等到深夜,直接潛入徐德發的辦公室或是他的家中,尋找最直接的證據。
他從來就不是循規蹈矩的人,最喜歡的方式就是單刀直入,快刀斬麻。
推開車門,他正要下車,卻見一輛破舊的白色麵包車風馳電掣般駛來,轟著油門直接闖入植物園的大門。
門口的保安顯然被嚇住了,愣了半天才走出保安室,準備問個究竟。
麵包車的側門呼的一聲被拉開,鑽出三四個男子。
這些人衣著普通,皮膚很黑,看上去像是民工,但臉上明顯帶著一股凶氣。
其中的一人長得格外黑瘦,他瞥了一眼朝自己走來的保安,頭一歪,示意身後的同伴去應付保安,然後快步走向紅色小樓。
莫言見狀,心中一動,立刻坐回車中,仔細的打量著這些人。
這幫家夥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又黑又瘦,個子不高,而且顴骨突出,明顯帶有東南亞人的特征。
莫言和這些人的距離差不多有兩百米,出色的視力可以讓他看清這些人身上的細節,但卻無法近距離掃描。
“這些人會是緊挨著南疆的那片毒品種植地的人麽?”
莫言點了支煙,靜靜的觀察著,為了不打草驚蛇,他並不打算上前。
這些人極為警惕,除了留一個人應付保安,其余兩人散在周圍,目光四處搜巡,右手也有意無意的按在腰間。
大約十分鍾後,黑瘦男子走了出來,面色平靜,然後一言不發鑽進車中。
麵包車很快離去……
直覺告訴莫言,這些人與自己追尋的那張網絕對有很深的關聯。
他猶豫了一下,正準備跟上去,卻見那棟小樓的某扇窗戶的玻璃砰地一聲被人砸碎。
保安恰好在樓下,險些被玻璃濺傷,抬起頭怒道:“誰啊,沒看見下面有人麽?”
那扇破碎的窗戶猛的被人拉開,一個圓溜溜的腦袋鑽出來,大聲罵道:“叫你媽的叫,信不信老子立刻讓你打鋪蓋卷滾蛋?”
保安嚇得臉色雪白,道:“對不起,徐總,我不知道是你!”
這個有著圓溜溜腦袋的男人正是徐德發,不知什麽原因,他正大發雷霆,衝著保安吼道:“滾,滾,別站在那裡礙老子的眼!”
看到徐德發,莫言立刻取消了跟蹤麵包車的計劃。
那個黑瘦的男人剛離開還不到一分鍾,徐德發就大發雷霆,這絕對不是巧合。
莫言甚至能看見,徐德發的臉上除了怒氣之外,還帶有一些惶恐。
這個胖子站在窗前,大約兩分鍾後終於冷靜下來,接連撥了幾個電話。
莫言心中癢癢,自己如果能靠近這家夥一百五十米以內,絕對能聽到某些精彩的內容……
打完電話後,徐德發的身影從窗口消失,但緊接著就在小樓的門口出現。
一輛黑色的轎車悄無聲息的駛到他的身邊,他揮了揮手,讓司機下車,然後坐進車中,竟是自己親自駕車離開了三葉園藝公司。
莫言笑了笑,覺得自己正找尋的線索可能已經自動送上門來。
他發動黑色QR,等徐德發的車駛離大約一百米的距離後,轉動方向盤,悄悄的跟了上去。
他沒有學過如何跟蹤,不過在一百五十米范圍,他自信不僅不會跟丟,而且不會被人發現。在城市的車海中,一百五十米已經是一個極遠的距離,稍不注意就會被前面的車甩掉。但對莫言來說,在本我意識的籠罩下,這種事情絕不會發生。
徐德發的車直接往宛陵市區駛去,莫言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
大約四十分鍾後,徐德發的車停在一家銀行門口,然後拎著一個黑色的包急匆匆的走進去。
二十分鍾,他拎著明顯鼓起的包走了出來。
整個上午,徐德發跑了四家銀行,直到手中的那個黑包完全鼓起,才駕車回到了三葉園藝公司。
莫言估算了一下,以那個包的容積,如果裝的全是百元鈔票的話,應該在兩百萬左右。
“這麽一大筆錢,這家夥要幹什麽?”
聯想到那幾個黑瘦的男人,莫言覺得這筆錢多半和毒品有關,或許那幾個人是來收貨款的……
但他立刻就否掉了這種想法,徐德發不是那種要錢不要命的小毒販,應該不會出現這種低級的紕漏。
讓人堵著門收貨款?
莫言搖了搖頭,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
看徐德發發怒的樣子,倒像是受到了什麽威脅……
莫言沉吟片刻,打了個電話給嶽悅,道:“美女,幫我查一個車號,是白色麵包車,車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