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流淌在靜謐的山村之中。 m
莫言在村委會借了一間辦公室,一直就沒出門,連晚飯都沒吃。到了他這個境界,雖然還不能完全的辟谷,但幾夜不眠,幾天不食,還是沒有問題的。
夜色降臨後,他將辦公室的窗簾拉上,靜靜的修行著。
直到月上中天,他才走出門,縱身跳到屋頂,看向那茫茫無際的葫蘆山……
白天他就發現,整座葫蘆山都氤氳著一層淡淡的陰氣。不過由於日光強烈,這些陰氣被死死的壓製在樹冠之下。
天地有陰陽,凡是久無日照的地方,都容易出現陰氣,這本沒什麽可奇怪的。比如窨井、洞穴、墓穴之類的地方,經常會有陰氣淤積。普通人若是久處其中,身體上就會出現種種不適症狀,更嚴重一點的,甚至會因此而暴斃。
莫言就住在葫蘆山腳下,夜晚的時候,偶爾也會以心眼觀氣。
每當這個時候,他都能在心眼的視界中看到,夜色中的葫蘆山,其陰氣要比其他的地方濃鬱許多。但還是那句話,天地有陰陽,像葫蘆山這樣幾乎從未被砍伐過的森林公園,陰氣濃鬱一點是很正常的。如果陰氣稀疏又或是乾脆沒有陰氣,那才是最大的不正常。因為這就意味著世間的陰陽已經失調,天地將會出現劇變。
總而言之,陰陽平衡才是這個世界的常態。
但是,今天白天的葫蘆山。在日光直射的情況下,還能出現如此大面積的陰氣,這就顯得極不正常。
莫言站在屋頂,開啟心眼,看向夜色中的葫蘆山……
比起白天,葫蘆山中的陰氣更加濃鬱,沒有了日光的壓製。自地底泛起的陰氣已是升騰到樹冠之上,氤氳翻滾著,將整座葫蘆山都包裹在內!
這種程度的陰氣。若是血氣稍弱一點的人,在樹林中待上兩三個小時,回頭必然會大病一場。即便是年輕氣盛的小夥子。如果時間待的過長,也免不了感冒發燒的下場。更嚴重一點,甚至會引發一些慢性疾病,比如風濕、寒胃等等……
“如此大面積的陰氣,到底是什麽引起的?”
莫言微微皺眉,隨即想起什麽,立刻轉身向宛陵市區的方向看去。
夜色下的宛陵市卻顯得很正常,雖然也有陰氣彌漫,但卻在正常的范疇之內……
一般來講,陰氣大范圍的彌漫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地形變遷,導致地底淤積的陰氣從裂變的地縫中噴薄而出。
換句話來說,這種大面積的陰氣彌漫,其實就是地震之前的征兆。
但眼前的這種情況卻顯然不是,葫蘆山和宛陵市區根本就是同一地域。如果真的要發生地震,宛陵市上空的陰氣不可能如此稀薄。
“看來還是葫蘆山自身的問題……”莫言稍稍安心,他再如何冷漠,卻也不想看到自己生活的地方化為一片廢墟。
“會不會和雲蘿道宮有關?據馬天行所說,這座道宮數千年前就已沉入地底,難道……這是道宮顯世之前的征兆?”
關於雲蘿道宮的信息。莫言知道的並不多,是以他只能略加推測,卻無法得出一個確切的結論。
看完葫蘆山的氣象之後,他將注意力放到了杜闕的身上……
此時已經過了零點,傍晚時分,杜闕住進小旅館後,就一直待在房間裡沒有出門。
不過莫言相信,這個老頭既然選擇了留在了白水村,必然有他的意圖。
“不管他有什麽打算,我隻管盯緊他就好……”莫言在屋頂盤膝坐下,一邊行功,一邊注意著杜闕的行蹤。
大約半個小時,杜闕悄然離開了小旅館,往蔣大勇的院子走去。
莫言微微一笑,立刻從屋頂跳下,綴了上去……
夜色中,蔣大勇的院子一片漆黑。
但這時如果有人翻過院牆,就會發現,院落左邊臥室的窗口中,有一絲燈光流淌了出來……
臥室中,蔣長水臉上掛著一絲詭異的笑容,將緊靠牆壁的臥床移開,拿著一柄小鏟在牆角正賣力的挖著。
從牆角處塗抹的還沒有徹底乾透的水泥漿便可以看得出來,這裡原本就已被人掏空。
不多時,蔣長水就將牆角上的水泥鑿開,然後將其中的磚塊一一抽出。
下一刻,他幸福的歎了口氣,臉上帶著興奮的笑容,將手伸進了牆洞……
在牆洞裡掏了一會,蔣長水取出幾塊不起眼的黑色石頭,視若珍寶般的捧在掌心,顫著聲音道:“金子,金子,多漂亮的金子啊……大勇叔,你死的可真是時候,現在,你的房子、金子都是我的了!”
“不對,不對,不僅是這些……還有那座金洞,現在都是我的了!”
“大勇叔啊,你說我該怎麽感謝你呢!”
“死的好啊,大勇叔,你死的真是太好,太及時了。不瞞你說,哪怕你現在沒死,等幾天我也要弄死你啊!金洞明明是我們倆發現的,你卻非要把金子都藏在你這裡,說什麽攢著將來給我娶媳婦!我呸,那是一個金洞啊,隨隨便便挖幾塊金子換成錢,什麽樣的媳婦娶不到,還用得著攢麽?大勇叔,你分明就是想獨吞啊,你這個黑心腸的死鬼!”
蔣長水捧著幾塊黑色的石頭,口中喃喃自語著,臉上的笑容詭異到了極點!
此時,即便是一個三歲小兒在這裡,也能認出他手裡捧著的根本就是幾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石頭,又哪裡是什麽金子!
……窗口之外,杜闕仿佛一隻狸貓般伏在窗台上,他透過窗簾的縫隙看著屋內已經陷入神經質狀態的蔣長水。臉色相當的難看。
白天的時候,他發現蔣長水的身上附有怨念,心中便懷疑這個年輕人和蔣大勇一樣,被某種陰邪之物給附了身。
而現在看來,蔣長水不僅被怨念附了身,甚至連意識都已被這種怨念侵蝕。
如果袖手旁觀,置之不理。最多兩天的時間,這個年輕人就會步蔣大勇的後塵,死的慘不堪言!
一般來說。身為道門後裔,與陰邪之物是天然對立的。換做平常,杜闕多半會出手替蔣長水驅除身上陰邪。這與善惡無關。而僅僅只是一種理念上的必然性。就像屋子髒了,人們就會拿起笤帚,將其清理乾淨。對道門後裔來說,這種陰邪之氣就是一種穢物,若是置之不理,本就靈氣枯竭的天地,將會變得更加汙濁不堪,這是他們所無法忍受的。
但是此刻,他卻沒有半點出手的念頭。
對杜闕來說,蔣長水是死是活其實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搞清楚怨念和陰邪之氣的源頭在哪裡?因為這關系到他能否進入雲蘿道宮,能否拿到夢寐以求的丹書!
臥室內,蔣長水捧著‘金子’傻笑了足有十來分鍾,隨即卻悚然而驚,喃喃自語道:“不行。那座金洞離村子太近,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被人發現,我得早點將金子全部挖出來才行……對,現在就去,等把金子全部挖出後,我就把這裡賣掉。然後遠走高飛,去大城市享福!嘿嘿,大勇叔,你真是太好了,死的多及時啊!”
他嘿嘿傻笑著,然後將‘金子’塞進牆洞,又用磚塊將其堵死。
……二十分鍾後,蔣長水拎著一個裝著鏟子和其他工具的大號皮革提包,鬼鬼祟祟離開了白水村。
杜闕隨即跟了上去,以他的修為,哪怕是貼在蔣長水的脖子後面,也不用擔心被發現。
更何況此時的蔣長水心智已被侵蝕,警覺性和神智都已降到了最低點……
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當杜闕緊隨蔣長水往葫蘆山行去的時候,他並不知道,在自己身後大約一百多米的地方,同樣有人緊緊地綴著。
發生在臥室中的那一幕,莫言同樣‘看’在眼中。
對此,他也是頗為好奇。
可以說,即便沒有杜闕這個因素,他也會選擇跟在蔣長水身後,將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夜色中,三個人一前一中一後,往葫蘆山的深處行去。
蔣長水只是個普通人,在深山密林中穿行,而且又是黑夜,其艱難可想而知。
但他此時已是被迷了心竅,打著電筒,一個勁的往前走,任由樹枝和灌木將衣服劃破,甚至是劃出道道血口,卻絲毫不知疼痛和疲倦。
大約一個小時後,蔣長水離開山道,順著斜坡往一處山谷走去。
這裡根本沒有路徑,他連滾帶爬下了斜坡,卻不慎崴了腳,但他毫無放棄的意思,一瘸一拐的走進那條山谷。
山谷之中到處都是碎石,偶爾還能看見一些不知什麽年代的碎磚爛瓦,由此可見,這裡很有可能是一處淹沒在歷史長河中的遺址……
不過正如白天和莫言聊天的那位歷史學教授所言,葫蘆山本就不是什麽無名之地,在千年之前,這裡的人文風景可謂盛極一時。若不是七百多年前的那場大地震,這裡必然是一處古文化勝地。
蔣長水不知疲倦的向前走著,穿越了大半個山谷後,終於停了下來。
他站在那裡大口的喘著氣,看著前面一個被雜草和藤蔓掩蓋的洞口,臉上發出詭異的傻笑!
實際上,這裡距離白水村已經有相當長的路程,而且隱蔽性也很高,被發現的可能性並不大。不過蔣長水的心智已被侵蝕,腦子裡裝的都是子虛烏有的‘金子’,務必要將這裡的金子全部挖回去才肯乾休……
喘了幾口氣後,他伸手撥開洞口前的雜草和藤蔓,彎腰走了進去。
杜闕眼看著蔣長水走進洞中,心中不禁有些猶豫……
他緊隨蔣長水而來,是為了驗證心中的一個猜測,但是當答案似乎伸手可及時,一個新的問題便擺在了他的眼前。
如果這所謂的答案與自己的猜測不符,自然最好。
可如果答案恰恰就是自己所擔心的那件事,這豈不是等於自投羅網?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杜闕遲疑片刻後,終是下定決心,喃喃道:“這裡距離雲蘿道宮足有二三十裡,應該不會有什麽牽連……”
說著,他一咬牙,撥開雜草和藤蔓,彎腰鑽進了洞口。
一分鍾後,莫言緩緩走開。
杜闕剛才的那聲自語,他全都聽在了耳中……
“雲蘿道宮距離這裡還有二三十裡路麽?呵呵,老頭,你不僅是為了丹書而來,而且還知曉道宮的具體方位,不枉我盯了你這麽長的時間。”
隱藏著山谷中的這個洞穴是天然生成,洞口略小,但內部卻顯得很寬敞,足以讓三四個人並肩而行。
蔣長水打著電筒,迫不及待的往洞穴深處走去。
越往裡走,溫度就越低,不多時,蔣長水呼出的氣便凝結成團團的白色霧氣。
但他卻猶不自知,根本就不覺得冷,只是一個勁的往前走著。
杜闕跟著他的身後,越往裡走,臉色就越難看。
對他來說,氣溫驟降根本算不了什麽,真正讓他憂心的是,越往洞穴深處走,那氤氳的陰氣也就愈發的濃鬱。比起洞穴外的陰氣,這裡的濃度至少要高出十多倍,而且隨著腳步的深入,濃度還在不斷的攀升著……
更要命的是,這裡的陰氣並不純淨,而是參雜著絲絲邪穢。
這時,他已不敢跟的太緊,而是有意的放緩了腳步。
直到前面傳來陣陣鑿擊石壁的聲音,以及蔣長水發出的傻呵呵的笑聲,他才緩緩了走了過去……
蔣長水停留的地方已是洞穴的盡頭。
他趴在地上,拿著鑿子和錘頭,死命的在石壁上鑿擊著。
在鑿子的敲擊下,一塊塊黑色的石頭滾落在地……
杜闕看著蔣長水,不禁輕輕搖了搖頭,眼中微有憐憫。
這種強烈的陰邪之氣,連他都要全力運功才能確保自己不被侵蝕,蔣長水這個普通人就更不用說了。
此時, 即便杜闕出手相救,蔣長水也活不過一年的時間。
“除了陰邪之氣,這裡似乎也沒什麽蹊蹺的地方……”
杜闕打量著洞穴,心中稍安。
但是下一刻,他的表情忽然怔住。
隨著蔣長水的鑿擊,石壁上忽然露出一個碗口大的黑黝黝的洞口!
洞口雖然不大,但卻陰風凜冽,而在陰風之中,更有尖利駭人的‘哭號聲’傳來……
這種聲音人耳朵無法聽見,一會兒似夜梟哭號,一會兒似小兒夜啼,中中落在杜闕的意識深處!
“壞了,那個傳說竟然是真的!”
杜闕臉色劇變,運轉全身氣息護住頭部,然後調轉身,向洞口方向飛奔!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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