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莫言渾不在意的樣子,渾身瑩白的骨骸緩緩放下手中的鬼頭刀,微一點頭。
他生前桀驁不遜,可謂人傑,死後也是厲鬼一隻,可稱鬼雄。但歸根結底,他不是二傻子,只要正常的思維還在,趨利避害的道理他還是知道的。數十息之前,莫言的那一滴精血不僅將他從徹底消亡的邊緣拉回,司時也因這一滴精血,他將從此受控於莫言口雙方此刻的關系恰是刀俎與魚肉的關系,他若是試圖反抗,莫言動念之間就能將他碾壓成灰……。
總而言之,他雖然心底依舊桀驁,而且也不認為眼前這個小白臉有資格做自己的主人,但表面上總得意思意思,給對方一些恭敬。
無非是虛以委蛇而已,暫且就這樣吧。
骨骸在心中默默的思量著……。
不過,他雖然依舊驕傲,但對莫言那滴精血的效用多少還是有些吃驚的。
他原以為莫言的那滴精血至多能將自己從徹底消亡的邊緣拉回,而後自己依舊會像從前那樣,苟延殘喘的‘活著,……。
然而世事總是那麽的玄妙變幻,以及難測。
他萬萬沒想到,剛才的那滴精血不僅使自己脫離了險境,而且還大有進益。簡單來說就是,莫言的那滴精血中不僅蘊含了大量的活性物質,使得他重新站立了起來,而且其中還蘊含著極為濃厚的神魂之力。受此滋養,他不僅重新凝聚了已然殘敗不堪的魂魄,甚至隱隱觸碰到了進階的邊緣!
而一旦進階,就意味著他將從一只需要特殊環境才能生存的鬼,進化為可以在絕大多數環境中生存的靈體!
這對他來說,尤為重要。
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自由自在的活著?
“在這見鬼的地方也不知等待了多少年,居然還有如此福緣,真個是造風…”
骨骸打量著眼前的小白眼,心中唏噓的感歎著。
直到此時,他依然不認為這個小白臉有資格做自己的主人…,無非是血脈特殊一些,論實力,不過是堪堪開辟了苦海,而且真氣孱弱,不是什麽玄門正宗,恰是一個標標準準的草根小修士。
“以他的修為,能闖進這裡就已是僥幸,能走到某家眼前,便更是走了狗屎運!”
骨骸心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越看越覺得眼前這小子是自己的福星,救了自己不說,修為也低的可憐,日後只需小心一點,脫離他的掌控只是時間問題……
“不要光點頭,既然能說話,就開口吱一聲……。”
莫言淡淡說道,語氣多少帝著點戲謔。
骨骸所表現出的那種桀驁,他早已看的清楚,但惟其如此,他才愈發覺得有趣。倘若只是救了個不會說話、沒有自主思維的骨頭架子,未免太過無趣。唯有這種生性靈動,有著強烈主觀情緒的存在,才是研究的好對象。從某種角度來說,修士其實就是一種比較另類的科研家,研究各種脫離常識的存在,既是他們的工作,也是他們的愛好……。
對莫言來說,眼前這具桀驁不馴的骨頭架子,顯然是一個很好的聞究對象。
他甚至在想,倘若自己發出一個指令,讓這骨頭架子來段機器舞,會不會閃瞎全地球人的眼睛?
“吱一聲?”
莫言輕傀的口吻激起了骨骸的怒火,白森森指骨立刻攥緊了鬼頭刀,眼眶中的藍光頓時膨風…
莫言瞥了一眼鬼頭刀,笑道:“看來你的自我意識保存的很完整……。”
骨骸的下巴忽然張開,從白森森的牙齒間飄出一句沙啞、平直,不帶情緒的話來:“某家的刀保存的也很好……。”
莫言笑了笑,道:“我剛才說過,這玩意已經過時了。另外,你這是在威脅我?”
骨骸眼眶中的藍火蹭蹭直跳,半晌壓製下去,緩緩才道:“不風…”
莫言點了點頭,道:“這就對了,你為魚肉,我為刀俎,身為魚肉就該有魚肉的覺悟……。”
微微一頓,又道:“好了,廢話就說到這裡,現在我需要你告訴我,這是什麽地方?”
老實說,若不是掛念著黑貓的安危,莫言肯定會將這具骨頭架子的來歷問個底掉。在他看來,如此有性格的骨頭架子,生前必定有很多故事。此外,淪落到如此淒慘境地,卻依舊保持著心底的驕傲,想必有其值得自傲的地方。這樣的存在,要麽是生前修為極為高深,要麽是眼界極廣。無論是哪一種,都值得莫言去尋根探底…。
但可惜的是,此時黑貓下落不明,莫言沒心思去想這些事情,他只求能從這具骨頭架子的口中得到一些關於法陣的來歷和線索,然後對症下藥,有那隻不省心的貓救出來。
骨骸對莫言的口吻很不爽,但正如莫言說的那樣,身為魚肉,就該有魚肉的覺悟,面對莫言的詢問,他再怎麽不情願,也得開口回答。
稍稍一頓,他道:“此處是一座法陣,名曰‘兩界十方陣,……。”
兩界十方陣?
莫言微一揚眉,道:“這座兩界十方陣與兩界石有什麽關系?”
骨骸沉默了片刻,道:“兩界石是這座法陣的陣眼,整座法陣便是建立在兩界石之上的……。”
這個問題他是真的不願回答…,他之所以死在這裡,便是因為試圖盜取這枚兩界石,可惜最終不僅未能得逞,而且還掛在了這裡。
對他來說,這是一段傷心事,而且涉及到兩界石的存在,他是真心不想告訴莫言。
但遺憾的是,他此時算是莫言的契奴,不僅生死掌控在別人手中,便是虛言欺騙也是不能,否則莫言會在第一時間感應到……
昔日嘗為刀俎,今日為人魚肉,真真是報應啊!
他心中一歎,收斂了心中的情緒,筆直的站在那裡,看上去有點像實驗室裡的人體骨頭標本……
“兩界石便是這座法陣的陣眼麽…。”莫言點了點頭,並沒有顯得驚奇。
進入這座法陣之前,他就已經得悉兩界石的消息,而且也隱隱猜到這東西多半就是法陣中樞裡的陣眼。
因為早有預料,所以他此時並不顯得驚奇。
但如果那位姓楊的中年男子在這裡的話,絕對會驚的將眼球掉落在地…。
兩界石一說,最早是從他口中傳出來的,其目的無非是想找一些炮灰。但實際上,所謂的兩界石其實是他隨口杜撰出來的,至少在他腦海中,這東西根本就不存在,只是勾人入局的誘餌……。
但世事之奇妙,恰在此處。
他隨口杜撰的誘餌,竟然真的存在於這座法陣之中!
幸虧他此時不在這裡,否則聽了骨骸的話後,必定會一口老血噴出……。
“這座法陣怎麽才能破掉?”
莫言急於找到黑貓,壓下心中其他的疑問,直奔最關鍵的地方。
骨骸的下巴一張一合,發出沙啞並帶著嘲諷的笑聲,道:“某家若是能破掉此陣,又豈會與你相遇?”
莫言對這骨骸的自稱很不習慣,不過還好,這家夥的話語還算平實,沒有搖頭晃腦的掉書袋,若是動不動就之乎者也的來一段,他不敢保證自己是否會跳起來,將這具骨頭架子拆個稀爛……。
“那你知不知道這座法陣的來歷?”莫言問道。
骨骸點了點頭,語氣略顯得有些唏噓,道:“據某家所知,這座兩界十方陣乃是雲蘿道宮所設……。”
莫言一怔,立刻打斷他的話,道:“等等,你說這座法陣是雲蘿道宮設下的?”
骨骸被他打斷他,顯得有些不高興,但想起自己應該時刻具備的某種覺悟後,很不情願的點頭道:“沒錯,這裡就是雲蘿道宮設下的一處法陣,亦是養石之所……。”
莫言道:“這裡距離雲蘿山至少有幾十裡之遙,距離雲蘿道宮的真正所在恐怕還要更遠, 他們為什麽要將法陣建立在這裡?還有,你剛才說的養石之地又是什麽意思?”
骨骸嗤笑道:“你是從那個鄉野之地出來的?你的師長沒有告訴你,雲蘿道宮當年是何等樣的威風麽?”
莫言笑了笑,沒有理會骨骸的嗤笑,道:“我還真是不知道,麻煩你說清楚點口”
見莫言謙遜,骨骸總算找回點優越感,唏噓道:“雲蘿道宮尚存世時,方圓數百裡之地皆為其所轄,別說是幾十裡之遙,便是數百裡之廣,也未曾脫離那些老道的管轄”在道宮管轄范圍內,不禁凡俗,不禁官府,但若是有修士進入,必須事先報備,否則的話,最好的結局也是被那些老道綁去做苦役。或是采藥童子,或是火頭工人,甚至還有的被拉去做試藥的爐鼎,端的是霸道無匹……。”
雲蘿道宮當年居然如此威風?這可不像是出世之人”
莫言在心中哨咕了一聲,又問道:“那養石之地又是什麽說法?”
骨骸道:“養石之地便是養石之地,哪來的什麽說法?如此淺顯之理,憑字面便能揣摩得出,你不會連這個也不懂吧?”
微微一頓,他將視線落在莫言身上,看著那些堪稱稀奇古怪的衣物,忽然道:“某家沉睡已久,不知年月,閣下可否賜告,今為何年何月,哪朝哪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