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老師的聲音雖然有些低沉,但卻依舊平靜。而蕭雅聽了他的話後,卻是顯得愈發緊張。
“組長,如果猜測是真的,我們該怎麽辦?”蕭雅的聲音明顯帶著些顫音。
她比江曉天的年齡要大,對俠客盟的了解也要更加深刻,所以她很清楚被國土保衛局的人盯上後會有什麽結果。無論俠客盟的宗旨再怎麽冠冕堂皇,其本質上和那些非法組織並沒什麽區別,甚至更加惡劣。在她看來,除非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會長已經踏破天關,成為真修士,否則的話,在國土保衛局這樣的國家機器面前,俠客盟唯一的下場就是被碾成齏粉。
“每逢大堊事,需有靜氣……”汪老師聽出蕭雅的慌亂,不悅道:“蕭雅,你慌什麽慌?”
蕭雅神情一窒,隨即解釋道:“組長,我是在為你擔心。”
汪老師道:“有什麽可擔心的,又不是沒有預案?”
作為隱藏在黑暗中的組織,俠客盟的體系還是很嚴謹的,而且針對可能發生的種種意外,事先早就準備了很多的應急預案。
“不管張肖田有沒有落在國土保衛局的手中,按照規定,我現在要避開一段時間,同時,我們這個組也將進入蟄伏期。結束這次通話後,我會立刻請假離開A大。蕭雅,你要記住,除非是我主動聯堊系你們,否則你和江曉天不要給我打電話。另外,你把這件事通知江曉天,同時做好他的安撫工作。這小子腦子有點軸,別讓他搞出什麽事情來……”
汪老師有條不紊的繼續說道:“不過在進入蟄伏期之前,你和江曉天還有一個任務,我希望你們能盡快完成。
”
蕭雅急忙道:“組長,您說。”
汪老師道:“你馬上通知江曉天,讓他去接觸一下那位楚玉,看看能否從她口中套出關於張肖田的事情。如果有什麽收獲的話在白雲塔前的第三個石柱上留個印記,然後我就會聯堊系你。”
蕭雅有些擔憂道:“組長,江曉天的身份楚玉是知道的,這本來就是一個隱患……”
話未說完,汪老師就打斷她,道:“這點不用擔心……楚玉對俠客盟本來就有一定的好感,而且她私下接觸俠客盟的人,就已經違反了國土保衛局的紀律。在這種情況下,我不覺得她會把江曉天供出來。”
兩人通完電話後蕭雅急匆匆的趕著去通知江曉天,而汪老師則拿起電話,向系主任請過假後,一個人慢慢悠悠離開了A大。
他的身上留有莫言種下的印記,剛一離開A大身在圖書館的莫言就已發現。
不過莫言並沒有太在意只要這位汪老師不離開這座城市,就始終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黑貓也發現了汪老師的離開小聲道:“有人離開了你不管麽?”
莫言埋頭看書,淡淡應道:“隨他去,一隻小嘍囉而已,沒必要理會……”
十分鍾後,黑貓又再次提醒道:“喂,又有一個小嘍囉離開了還是不理會麽?”
莫言扭過頭,笑道:“怎麽,你想跟去看看?”
黑貓打了個哈欠,道:“我又不看書都無聊死了……”
莫言笑著搖頭,道:“去吧去吧。不過你記住,沒有什麽特別的情況,不要擅自出手。否則鬧出什麽亂子,我還得給你擦屁股……”
黑貓又羞又惱,飛過去一爪子,道:“你這人真粗鄙!”
………………………………
A大校園外,江曉天急匆匆走出校門,伸手招了一輛出租車。
一輛米黃色出租車停了下來,江曉天拉開車門,迫不及待的鑽進去,口中道:“師傅,麻煩你去江陵路。”
半個小時前,他從蕭雅那裡接到蟄伏期前的最後一個任務後,便立刻聯堊系了楚玉,要求和她見面。
楚玉正在上班,有心不再理會這家夥,但在電話裡實在是說不清,考慮了片刻後終於是勉強答應了下來。
兩人約好,在江陵路的一家咖啡館見面。
出租車疾馳而去,駛離了差不多二十多米的時候,汪老師的身影忽然從一間書報亭的後面冒了出來。
他看似悠閑的走了幾步,來到街邊,鑽進一輛停在路邊的小車。
上車後,他立刻發動了汽車,一轉方向盤,緊隨著前面的那輛米黃色出租車。同時取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會長,我已經盯上了江曉天。”
電話那端,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響起,道:“暫時不要動手,先聽聽他們是怎麽說的。”
“我知道怎麽做,會長……”汪老師神情嚴肅的道。
他口中如是說著,心中卻是輕輕歎了口氣……
一直以來,江曉天與楚玉的接觸被俠客盟視為一條不錯的信息渠道。而在俠客盟制定的長期計劃中,江曉天在未來的角色,已被定位成一枚嵌入國土保衛局的釘子。
對此,俠客盟已經制定了詳細的計劃,打算通過與楚玉的接觸,讓江曉天忽然‘幡然悔悟’‘痛改前非’,然後棄暗投明,以投誠修士的身份打入國土保衛局……
如果這個計劃實行的順利,俠客盟並不介意扔出幾條組織裡的小魚小蝦,給江曉天充當投誠時的資本,也即是所謂的投名狀。
不過現在看來,因為張肖田的事情,這個計劃多半要中途夭折了。
不僅計劃夭折,江曉天這個隱患也要被徹底的清除。
“你記住,國土保衛局的那個女孩你最好不要動,到目前為止,她只知道江曉天的存在,並不知道你和蕭雅的身份。所以,除非是萬不得已,否則盡量不要動她,不然的話,綜合處的那幫人是會發瘋的……”
“我明白,會長。我會等他們分手之後在動手。”
“你記住最重要的不是清除江曉天,而是能不能打探出張肖田的下落。如果張肖田真的落到了國土保衛局的手中,你要做的事情就是立刻離開宛陵,按照預定路線出境,明白了沒有?”
“是的,我明白……”
汪老師掛斷電話後,臉上一片陰沉。
江曉天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說是徒弟也不為過,現在卻要親自出手將江曉天從這個世上抹去他的心中難免會有些陰鬱。此外,他比任何人的都清楚,以那位會長的性格,自己遲早會成為第二個江曉天。
“都說一入侯門深似海,俠客盟這樣的組織又何嘗不是?”
他輕輕歎了一聲,將思緒收回,緊緊盯著前面的出租車。
………………………………
江陵路上的一家小咖啡館裡,江曉天臉上表情看似平淡,但看向門外時,眼中卻帶有深深的擔憂。
除了修士的身份之外,他還是個研究生,平時看起來有點木訥,實際上他的智商和情商都在普通人之上……
當初加入俠客盟的時候,他的確是一個熱血少年,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已經漸漸察覺到在俠客盟中,存在著許多與當初的理想和熱血相背離的東西。
但就像汪老師剛才歎息的那樣,一入組織深似海,有些東西即使發現了、明白了,又能如何?
和楚玉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盡量的展示著自己熱血和正義的一面,但實際上他心中很清楚,許多年過去後,熱血和正義已經不僅僅是俠客盟的面具,同時也成了自己的面具!
每個人都戴著面具,江曉天也不例外,即使和蕭雅、組長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沒有取下這樣的面具。
所以,在蕭雅和組長的眼中,他依然是那個熱血、正義、無畏,同時還帶著些衝動的年輕人。
可實際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早已不再是當初的那個江曉天。
說起來,和楚玉的接觸,其實就是他預留的一條退路。
想要從組織脫身,最好的辦法就是當‘汙點證人’,如果不是一直沒有真正的爬上去,對俠客盟的了解還不夠深刻,無法給出一個有分量的投名狀,他可能早就向國土保衛局投誠了……
“張肖田如果真的落在國土保衛局的手中,我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立刻反水!”
張肖田落網所帶來的嚴重後果,江曉天未必有汪老師想的那麽清楚,卻也差不到哪裡去。
總的來說,有些事情他暫時還無法一一理清,但卻已經感受到那股撲面而來的危險氣息。
“今天就是最好的機會,錯過這次,恐怕我連明天的太陽都看不到了!蟄伏?哼,哄鬼呢……”
就在江曉天暗下決心的時候,楚玉走進來咖啡館。
“這邊……”江曉天立刻站起身,向楚玉招手。
楚玉走到他面前坐下,瞪了他一眼,道:“有什麽事趕緊說……”
江曉天一反往常的木訥,笑道:“先來點喝的吧,咖啡還是綠茶?”
兩人說話間,一個面色發黃、滿臉絡腮胡的中年男子走進咖啡館,慢慢走到江曉天和楚玉所在卡座的後面坐下。
這個人的氣息很普通,江曉天看了他一眼,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而咖啡館的門外,一隻黑貓打著哈欠,找了乾淨的地方,在陽光中舒舒服服趴下來,打起個瞌睡……
“到底有什麽事情,快說快說,我還有事呢。”
一杯綠茶被端上來後,楚玉就不停的催著江曉天。
實際上,她已經猜出江曉天約自己見面的目的。
昨晚在A大的時候,她被莫言點破了心中的那點小秘密後,就不再擔心自己會被伯父責罵,更不用擔心會被趕出綜合處。因為莫言已經答應找機會替她向楚振堂解釋這件事,有了一個真修士在背後撐腰,此時的楚玉不敢說百無禁忌,但至少不用擔心被伯父罵個狗血噴頭了……
去除了這個心結,楚玉面對江曉天時,心情就格外的輕松。
同時,她也意識到,這個木訥的家夥約自己見面,多半是想打探張朝德的事情。
“是這樣,我今天約你見面,是想打聽一件事情。”江曉天道。
楚玉撇嘴道:“又是打聽消息,我就知道是這樣……”
微微一頓,她看向江曉天,道:“姓江的,打聽消息的事情先放一放。我問你,上次我提醒你要老實一點,不要惹事,你究竟有沒有放在心上?”
江曉天一怔,道:“這個……”
話未說完,楚玉便冷笑道:“別這個那個的了,這麽跟你說吧,如果你肯聽我的勸告,今天就不會約我在這裡見面了。”
江曉天眉毛一揚,道:“你的意思是說,其實你們早就盯上我們了?”
楚玉撇嘴道:“我們才沒那個閑工夫呢,我和你認識了也不是一天兩天,真要盯上你們,早就請你回去喝茶了……”
她看了看表,有些不耐煩的道:“我的時間很緊,你就別東問西問的了,還是我來說吧。你今天約我見面,是不是想從我口中知道某個姓張的下落?”
江曉天眼角不禁一跳,脫口道:“張肖田真的在你們手中?”
張肖田?
楚玉不屑道:“那是他的假名……”
江曉天苦笑道:“名字只是一個符號, 真假無所謂,重要的是……你已經給出了答堊案。”
微微一頓,又道:“楚玉,你剛才說,國土保衛局其實並沒有盯上我們,可這個張肖田卻又偏偏落在了你們手中,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那家夥是投案自首的?”
楚玉翻了個白眼,道:“我憑什麽要回答你?”
江曉天沉吟了片刻,終於下定決心,咬牙道:“我現在只是想求一個答堊案,你為我解惑後,我會把我所知道的所有關於俠客盟的事情全部告訴你。”
聽了這話,楚玉不禁目瞪口呆,半天才道:“你的意思是……”
江曉天很肯定的點頭道:“沒錯,我的意思就是棄暗投明,爭取寬大!”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距離他不遠的那位中年人眼中一片陰冷……
這人自然就是做了偽裝的汪老師,江曉天剛才的這句話,就仿佛一根鐵刺,生生扎進了他的心頭。即使剛才楚玉說出張肖田下落的時,他的臉色都沒有此刻這般難看。
“哇,真沒看出來,你這個濃眉大眼的家夥也有當叛徒的一天!”楚玉看著江曉天,沒心沒肺的說道。
江曉天苦笑道:“我已經說了,我這是在爭取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