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莊設在永安郡城郊的一個土坡之上,周圍並無屋舍人家,只見林木叢生,荒草繁茂,蒼翠而清幽。
蕭瑜不等騾車完全停穩,便扶著車邊的橫木一躍而下,徑直往坡上跑去,幾步踏入莊內。
進門赫然看到黃衣少女被平放在進門處的席子上,那少年呆呆地跪坐在旁邊,眼裡已沒有淚水流下,空洞無神,隻臉上淚痕依舊。
蕭瑜掃視屋內未看見棺木,想是放在裡面,暗自松了一口氣。這時郝俊亦大步趕至,站在她身後。
那少年見有人進來,抬頭望向二人,卻並沒有將蕭瑜認出來。
蕭瑜已直接在黃衣少女旁邊蹲下,看了其臉色,順手翻開少女的眼臉。
“你要做什麽?別碰我姐!”少年似乎才回過神來,攔住蕭瑜道。
蕭瑜一把將他的手撥開:“想救你姐就安靜點,別耽誤了時間。”
郝俊聞言,當即踏上前將少年拎開。
少年愣了一下,沉寂的眼中閃過一絲希望,望著眼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蕭瑜,雖滿臉的懷疑,卻抿緊了雙唇不再說話。
細細察看了一遍少女的情況,蕭瑜又給她把了脈。
少女瞳孔略有放大,口乾舌燥布滿細小血泡,四肢僵硬發冷有輕微痙攣,皮膚上有淺淡的大片紫斑且隱隱開始變藍。
蕭瑜暗暗吸了口冷氣,再次給少女的左右手都把了一次脈,半晌才把手松開。
這是一種極罕見的劇毒,名為蒼麻,就產自越地山林。中毒者會劇烈疼痛,呼吸急促渾身發冷。這種毒發作極快,且藥性霸道,但死亡卻要經過十幾個時辰,極為痛苦。此時這少女雖然雙目緊閉狀似昏迷,其實卻是清醒的,這毒如何折磨人可見一斑。
那歹人身上帶著這樣的毒,想見其冷血無情。
蒼麻還有一特性,就是中此毒之人渾身會先出現紅斑,然後慢慢擴散變色,先轉紫最後整個人都會變成藍色,詭異可怖。
“禽/獸,對無辜之人下這樣的狠手。”蕭瑜眉頭緊皺,自語道。
少年渾身一僵:“那我姐……”
蕭瑜忙抬頭看著少年道:“幸好趕得及,你姐還有救。”
“你說真的?沒騙我?”少年聞言激動地撲過來,隨即又懷疑道,“可那些大夫都說阿姐沒救了……”
郝俊再次伸出大手一把將其拎開。
蕭瑜沒說什麽,從袖袋裡取出一個白底青花的小瓷瓶,倒出一顆碧綠的藥丸,放到少女口中,捏其下頜輕輕一送,藥丸就吞下去了。
“你姐是被毒針刺到才中毒的,你看,傷口就在這裡。”蕭瑜撥開少女后頸的領子示意,“這種毒抹在凶器上十分厲害,但吞食卻對人無害,而且剛好克制其外傷之毒及其它幾種毒。所幸這蒼麻雖然昂貴稀少,我這裡卻剛好有幾丸用其配置的藥。陳府請的大夫做了基本的清毒,對這毒也有所壓製。所以你姐撐到了現在。”
說話間,蕭瑜趁其不注意,轉身將懷中香囊的玉佩取出來,輕輕置於少女的頸後。
有玉佩在,把握大了不少。片刻後,躺在草席上的少女發出了極低的呻/吟。
在旁邊緊張看著的少年以及郝俊都不約而同地驚呼一聲,接著少年就急忙向少女道:“阿姐,你怎麽樣?”
蕭瑜動手將玉佩收回袖中,攔住他道:“你姐還沒醒過來,要等一會兒。”
少年如今已經把蕭瑜當做救命稻草緊緊抓住,感激涕零地跪下:“神醫,請你一定要救救我姐!”
蕭瑜忙側身避過,將他扶起來,哭笑不得:“你這是幹嘛,我和你差不多大,你跪我不是折我的壽嗎。而且我也不是什麽神醫,隻是懂一點點而已。”
郝俊崇拜地看著蕭瑜道:“小兄弟你這麽厲害。”
“你們先別忙著高興。”
蕭瑜雖然也很開心,她輕拍胸口,見少年還要開口,正色道:“這解毒可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成的,光有這解藥不夠,其他藥材也需要不少。快去找紙筆來,我好列個單子,趕緊去買藥。”
少年忙進裡面翻找,半晌才拿了勉強可用的筆墨,好在這不是給人題字,能寫就行。
蕭瑜就著裁冥錢用的紙寫了藥單。
少年就從袖袋裡取出銀票來,交給蕭瑜。
“去抓藥吧。裡面有幾味藥很貴,將這些銀子也拿去。”蕭瑜把藥單遞給郝俊,又將袖中懷中準備買宅子和日後花用的銀錢盡數取出來跟少年的一百兩放在一起,道,“若是錢不夠就將單子後面幾味藥的分量減些,想來也夠了。記得去大的藥堂買,別買到假藥。”
“小兄弟真是仗義!”郝俊頓了頓才將藥單和散錢銀票接過,讚道。
蕭瑜笑了笑道:“要是能救人這算不了什麽,還不快去。”
郝俊看了下,藥單上面的字他一個也不認識,還是足下生風飛一般地出了門。
蕭瑜目送郝俊的背影消失在林木之後,回頭又看見少年泫然欲泣地看著自己,不由驚訝道:“怎麽了?”
“小公子的大恩大德玉成無以為報, 待阿姐解毒之後,玉成願為公子奴仆,肝腦塗地,刀山火海在所不辭!”說著又撲通跪下給蕭瑜叩首。
蕭瑜忙將他扶起來:“都說了不用這樣。我隻是做不到見死不救罷了。這不剛好有解毒的藥嗎?你先在旁坐著,我給你姐扎針。”說著動手將少女的袖子和褲裙挽起來。
“你做什麽?!”少年見狀不由伸手攔阻道。
“扎針啊。”蕭瑜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無奈道,“你放心好了,我也是女的。再說了我年紀這麽小,而且治病救人肢體接觸在所難免。”
少年已立刻想到蕭瑜是為了給他姐解毒才有這樣的舉動,本就為自己的魯莽而訕然,複聽蕭瑜這般說,不由得對其上下打量一番,感覺她確實比自己要纖細秀氣,將信將疑。
蕭瑜從袖袋中摸出隨身攜帶的錦盒,取出銀針扎了幾個穴道,又放了些血。
留針的空閑,蕭瑜便問少年道:“你叫玉成?你姐叫什麽名字?”
少年點點頭道:“我們姓肖,我姐叫肖佩。”
“你們也姓蕭?”蕭瑜忙在地上劃了她的姓,道,“我姓蕭,名瑜。”
“是這個肖。”少年搖頭,亦在地上劃了幾筆。
蕭瑜隻微微一怔,隨後就點了點頭:“原來不是同一個字。話說你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