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空勤怔了會兒,有些為難:“我知道了。”再抬頭看向面前和女伴說笑的愛德華先生時,他掛上禮貌的微笑,抱歉道:“愛德華先生,很抱歉,您的飛機暫時可能無法起飛了。”
總是掛著矜持微笑的愛德華聞言挑挑眉,有些不解:“這是什麽意思?”
“警方發給我們警告,很可能有不法分子混入了機場,在他們到來完成搜索之前我們暫時需要禁止任何飛機從機場起飛。”
“禁止起飛?”聽到這句話,愛德華的臉色已經有些沉了,“你的意思是我必須冒著錯過與聯邦教育部部長阿恩先生的晚餐在這裡做無謂的耽擱?”
“這個……”空勤很為難,“很抱歉影響到愛德華先生的行程,但既然愛德華先生現在在華國,那麽可能需要適當地遵守一下華國機場的規定。而且愛德華先生請放心,我們可以保證並不會耽擱太久。”
“遵守華國機場的規定?難道我沒有遵守嗎?”愛德華有些被激怒,“在華國,你們告訴我,航線需要提前申請,於是我提前三天向你們預定了航線。你們告訴我需要至少提前十分鍾到達,於是我提前十分鍾到達了機場。但難道我遵守你們規定的下場便是延誤行程嗎?我的上帝,太可笑了!”
“這個……這個……”空勤已經在心裡面罵娘了,怎麽今天就給他碰上了這倒霉事?以前通知乘客航班延誤的時候哪有這麽麻煩!
他額頭冒出一層細細的汗,愛德華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還是你們認為我的女伴、我的司機或者是我可能是不法分子?”
這話已經說得很重了,空勤看了看那個美女和那個年輕的司機,心想這兩個怎麽看也不可能是不法分子吧?
到時候耽擱了眼前老人的行程,甭管老人追不追究,只要他露出一點不滿的神色,最後背黑鍋的不還是自己?
再說了,人家的私人飛機,他硬攔著不讓飛算什麽事啊?
空勤咬咬牙,重新掛上笑容,禮貌道:“愛德華先生言重了,我們當然沒有這個意思。愛德華先生,請上機!”
愛德華聽到這話終於點點頭,重新掛上輕佻的笑容,挽著他的女伴上了飛機,後面看不清長相的司機也提著大包小包跟了上去。
飛機引擎發動,在空勤熱情的笑容下,灣流G150駛離機場,劃破長空。
眼見飛機離開,空勤終於松了口氣,心中有些羨慕。
看看人家,過得這才叫生活好嗎!五六十的人了,還有年輕小姑娘願意陪著,坐著飛機,今天在華國,明天在美國,後天不知道在哪兒。
而且還有個年輕專屬司機,真是……
想到這裡,他忽然有些奇怪。
話說回來,愛德華先生的專屬司機怎麽像是個華國人啊?
……
與一般的小型私人飛機不同,灣流G150的機艙很高,行走間無需人們彎腰,這很方便。
愛德華很會享受生活是很顯而易見的,音響裡放著婉轉的詠歎調,桌上插槽裡是支冰酒,愛德華將女伴請到座位上,躬身一禮後,優雅地坐回座位,掏出一隻杉木盒子。
他抽出一根雪茄,尖尖的指甲在卷煙葉上劃開一個口子,“呲啦”劃開火柴,嫋嫋的輕煙飛騰而上。
“許,最遲明天凌晨左右我們便會到達芝加哥,你可以在那裡轉機去華盛頓,如果你需要倒時差的話可以睡一會兒。”
“謝謝你,愛德華先……叔叔。”司機打扮的年輕人脫下帽子,黃皮膚黑眼睛,正是許開光。
他坐到沉默的夏洛特對面,輕聲致謝。
“斯賓塞家族的古諺告訴我們這些後輩,家人最為重要。”愛德華揮舞著雪茄,“說起來許你竟然這麽有空閑願意和我一起去美國考察教育環境,還真是令我驚訝呢。你的公司不需要你坐鎮了嗎?”
“麥凱倫的能力很強,開光礦采也已經進入正軌,我相信他能管理好一間企業。”
“是嗎?”愛德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和著音響,輕輕哼唱起聽不懂的詠歎調。
許開光則望著窗外,有些失神。
他這算什麽呢?
流亡?流竄?偷渡?
他估計種家人已經被氣瘋了,而張朝陽和張檀湘也絕對想不到他究竟做了什麽。
上百條人命,即使這些人都是通緝犯,即使他們各個有取死之道,但他依然犯下了重罪。
他一手創立的開光礦采從今以後很可能和他再沒有關系。
在他的有生之年,他不知道他還有沒有機會回到故土。
但他不後悔。
只因為現在他飄渺之處的記憶裡,不再是一張血肉模糊翻開的腫脹臉龐,而是那個午後,蹲在她身邊,青絲劃過,聞到的那絲清香。
“你沒事吧?”一張英氣的面龐攪散清香,闖入他的視野。夏洛特不知何時坐到了他身邊,擔憂地看著他。
“我沒事。”許開光搖了搖頭。
夏洛特還是有些擔憂,卻沒有追問,而是壓低聲音,附在許開光耳邊道:“你的護照、簽證、履歷等等我已經為你辦好了,下飛機之前你熟悉一下。”許開光隻覺得懷中一重,一份東西便被塞進懷中。
他點點頭,表示明白。
夏洛特鎖起的眉頭更緊了,想了想,開口道:“許,我知道,殺人這件事……”
“不!”許開光直接打斷了她,搖搖頭,“我不是因為殺人感到心煩,我在思考的是其他的東西。”
“其他的東西?”
“嗯。”許開光點點頭,“夏洛特,你放心,我沒有事,不過是死了一些人罷了。”他的語氣斬釘截鐵,由不得人不相信,夏洛特怔了怔,沒等她再開口,許開光便閉上了雙眼。
夏洛特歎口氣,很久沒見許開光,她覺得許開光有些變化。
他似乎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看到她便會有些拘謹,臉上總是掛著溫柔的笑的男生了。
他變得更像……更像以前的公爵了。
她有些悵然,不知道這種改變是好是壞。
尤其在許開光什麽都不願意說的情況下,她更加無從判斷。
許開光卻沒有注意到身邊人的擔憂。
他想明白了。
這次是林千千,下一次呢?下一次會是誰,難道每次都需要他發狠賭上命嗎?
更何況有些事你發狠就能牛逼,大部分事,你懷著希望賭上命都沒用!
以前的他,太優柔寡斷了,顧慮得太多,效率低下。
但從今往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
他需要改變,他需要金錢,他需要權力……他需要守護的力量。
每個人心裡都藏著一隻惡魔,你找啊找,但總是找不到它的蹤跡,因為它藏在名為“幸福”的牆後,當牆壁倒塌,惡魔會低吟著送葬曲拖著你前往地獄,這條道路上,你所向無敵。
……
飛機在芝加哥停了一趟,告別盛情邀請他們有時間來做客的愛德華,許開光和夏洛特分道揚鑣。
這是二人約定好的,由偵查能力更強的夏洛特去紐約找到那個神秘的蛇頭荀大有,而他將前往華盛頓,尋找維歐拉留下的蛛絲馬跡。
這也是許開光要求的。
冥冥之中,他總覺得維歐拉身上藏著一些他必須知道的事。如果是夏洛特找到維歐拉,可能會當即把她斬殺,可許開光不能看到這一幕,至少在他的一些疑惑得到解答前不能看到這一幕。
轉機前,許開光吃了一餐,大約飛行了兩個小時,冬日的下午,華國的元旦,他的航班在陰沉沉的天氣中,盤旋在華盛頓國際機場的上空。
臨近降落,頭等艙的空姐們禮貌的一一敦請旅客們系好安全帶,做好降落準備。
下了飛機,檢查護照的當口,那個黑人女性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許開光,但終究還是露出八顆牙齒,禮貌地笑道:“歡迎來到美國,現代文明興起的地方,您趕上了一個好天氣,祝您愉快,教授先生!”
許開光拿回護照,稍稍有些疑惑。
從他剛開透過飛機看到的陰沉沉天氣,怎麽也算不上什麽好天氣吧?
他搖搖頭,不再多想,拿起護照離開。
隨著人流來到出口,他左顧右盼。
這裡應該有人在等他。
“你就是許開光?”忽然,他的身邊響起一個淡淡的女聲。
許開光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戴著眼鏡的女人正在上上下下打量他。
女人約莫二十六七,黃皮膚黑眼睛,長得挺好看的,身材被包裹住了看不清,但也僅此而已,倒是那副眼睛起了畫龍點睛的作用,令她平添一絲知性美。
許開光打量女人的同時,女人也在打量許開光。
年輕人,不過倒是看不出來普通年輕人身上那股子稚嫩氣,輪廓倒是挺堅毅的,長相普通,就那麽回事吧。
“你好,我是許廣開。請問你是成小玉小姐嗎?”許開光伸出了手。
許廣開是夏洛特給他的簽證上的名字。
“我是。不過以後不要稱呼我成小玉,叫我傑西卡!”成小玉握住了許開光的手,“你就是我舅爺爺的那個徒弟?”
許開光點點頭。
眼前的成小玉正是他師傅的侄孫女。初來美國,人生地不熟,他需要一個向導。
他認識的人中,和他不熟的師傅侄孫女很明顯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那我們就算初步認識了,拿上你的行李,和我來吧!”成小玉沒有因為許開光是她師傅的徒弟便對他喜笑顏開。
究其根本,是因為像“許廣開”這樣的人她見多了。
大學畢業了,讀研讀博又讀不下去,但覺得僅僅靠國內的文憑含金量又不夠高,就求爺爺告奶奶來國外哪所知名大學鍍鍍金,再回去拿著這段經歷忽悠供職的學校,取得好待遇。
對這樣的人,成小玉沒什麽好說的,只能說人各有志, 但她認為,這樣的人,絕對不是能沉下心正經搞學術的。
不過許開光是什麽樣的人跟她也沒什麽關系,她只是幫幫小時候對她蠻好的舅爺爺一個小忙而已。
“不用了,我沒帶行李。”
“你沒帶行李?”成小玉聞言看了他一眼,有些驚訝。
“嗯,我走得挺匆忙,也不知道該帶什麽,於是就想到地方買就可以了。”許開光點頭應道。
到地方買就可以了?成小玉撇撇嘴。
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能有什麽錢,不還是拿家裡的。
也許在國內這是常態,但她就是有些看不慣。
語氣又冷了幾分,她淡淡道:“那成,既然你沒行李,我們趕緊走吧。”
許開光不是渾人,當然能聽出來成小玉的語氣冷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