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容飛看向寧司辰,再看向舒輕月。他心想,寧司辰還不至於會為難一個女人,舒輕月那邊,隻要寧司辰不動用武力蠻乾,她應該能應付得過來。
“這裡,就交給寧將軍了。”嶽容飛對寧司辰說道。
嶽容飛走後,舒輕月和軍醫便開始忙著醫治那些士兵。寧司辰也會力所能及的幫些忙,生火、燒水、切藥、熬藥,他都能有模有樣的做下來。
寧司辰是個做事很認真的人,這時候的他,雖然寡言少語,但凡交給他的事,他都會細致耐心的做好。
舒輕月留下來,原本是為了給軍醫當幫手,但到後來,竟演變成軍醫輔助她。
“先讓士兵服些醋,這樣能減輕中毒對身體的傷害。”舒輕月正在調醋。
“小兄弟醫術這麽好,怎麽當了個普通士兵?”得會空閑,軍醫問舒輕月。軍醫不知道舒輕月的名字,二人年紀相差蠻大,所以總是小兄弟小兄弟的稱呼。
“軍醫過譽了,實在不敢當。我自小體弱多病,為了不讓家裡人操心,經常找點醫書來看,自己給自己治病,久而久之,便通曉了一些醫理。”舒輕月說道。
“小兄弟,了不起啊。”軍醫讚許道。
舒輕月和軍醫對話的時候,她不禁往旁邊燒水的寧司辰看去,他也剛好扭頭看了她一下。她剛才說的話,他肯定都聽到了。不過,寧司辰一張近乎冷酷的臉,舒輕月不知道他在想著些什麽。
忙著忙著,天一下子就黑了。
士兵們服過藥,又休息了一整天,身體有了明顯的好轉。再休息一晚,明日恢復無礙,就能動身追趕大部隊了。
給士兵做完檢查,舒輕月走出營帳。
她在營帳不遠處,生了一堆火,獨自坐在火堆旁。
月明星稀。
也不知坐了多久,四周變得很安靜,她從腰間取下一個物件,那是她一直隨身攜帶的一隻塤。她把塤放在唇邊,吹了起來。
塤的音質本就帶有些許滄桑,和這夜黑風高的荒郊野外格外相稱。
“吹的是陽春白雪?”寧司辰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此刻正站在舒輕月的面前。
“寧將軍也懂音律?”舒輕月放下塤,有些詫異。
“以前,聽我姐姐彈過。”寧司辰說道。
除了他姐姐,寧司辰還聽另一個人也彈過這個曲子,水榭坊的那個白衣女子。不過他姐姐、白衣女子、舒輕月三人各自用的樂器不同。他姐姐用的是琴,白衣女子是琵琶,舒輕月最特別,用的是塤。
一般女子,很少會用塤作為樂器。
那時的寧司辰並不知道,水榭坊裡見到的白衣女子是佘書曼,也不知道,佘書曼和舒輕月、舒家人之間牽扯不清的關系。
寧司辰的姐姐,也就是寧飛雪。一定要說舒輕月見過寧飛雪,也是楚慧國大敗平舜國凱旋歸來那天,寧司辰身邊隨著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至那天后,舒輕月沒再見過寧飛雪,有關寧飛雪的種種,都是從別人口中聽得,多半是些罵言。
寧司辰提到寧飛雪時,表情是難以言喻的深沉和複雜,或許和寧飛雪後來的入宮有關,但可以看得出,他和寧飛雪的感情很深。
“你叫什麽名字?”寧司辰就地坐下,看著舒輕月。
“……小月。”舒輕月遲疑了下才說道。
寧司辰還沒懷疑舒輕月的真實身份,隻是認為,嶽容飛連行軍都會帶在身邊的女人,有些過人之處,也不足為奇。
她是尋常人家的女兒,還是青樓裡的妓子?
寧司辰倒不是看不起風塵女子,隻是不喜歡青樓裡那種物欲縱橫、紙醉金迷的氣氛。
“關於楚慧國和平舜國的那一戰,我也有聽說過,當時兩軍的實力旗鼓相當,完全可以一戰到底,平舜國的軍隊為什麽會突然投降?我並不認為,寧將軍是那種貪生怕死之人。”舒輕月隻是把一直困在心中的疑惑說出來,她沒想過,寧司辰會回答她。
“皇上不希望生靈塗炭。”寧司辰沒有什麽隱藏,直接說道。
“平舜王不信你能打贏楚慧國大軍。”從寧司辰的話裡,舒輕月大概猜到了其中的原由。
舒輕月的一語中的,卻是令寧司辰一驚。
寧司辰看舒輕月的眼神突變,就像看一個博弈的對手,但眼前的人,明明是個柔柔弱弱的女子,確切的說,是個女扮男裝的士兵。
而那一戰的背後,正如舒輕月所料想的一樣。
什麽不希望生靈塗炭,不過是面上說著好聽,關鍵還是在於,平舜王不信寧司辰有實力打贏舒晟軒。
一個是久經沙場,戰場上赫赫有名的老將――舒晟軒,一個是嶄露頭角,還缺少磨練和名氣的年輕少將――寧司辰,舒晟軒率領下的舒家軍也是出了名的驍勇善戰,平舜國的軍隊絕對比不過。平舜王雖然器重寧司辰,但這一戰,不論是將領,還是軍隊,怎麽看,都是一場不可能贏的戰爭。既然最後都是輸,又何必賠上那麽多性命。皇帝有皇帝的考慮,皇帝要寧司辰投降,作為臣子隻能聽從君王的命令。
平舜王也還是個寬厚仁德的君王,沒保住國家,他自覺愧對自己的子民,國破之時,平舜王自縊身亡。平舜王成全了自己,卻讓寧司辰背負了背棄國家、苟且偷生的罵名。
這些,便是楚慧國和平舜國大戰決戰前夕,寧司辰棄械投降的真相。
在此以前,寧司辰不曾向任何人說起過關於那一戰的事,也不去為自己辯駁,其他人眼裡,有的隻是成者為王敗者為寇。
他真是沒想到,舒輕月會一語道破背後所藏的隱情。
那是,要對當時對陣雙方的兵力有多清楚,又要對平舜王和他有多了解,才能如此語出驚人?
寧司辰可不認為,舒輕月是信口一說。
她到底是什麽人?
僅僅是跟在嶽容飛身邊耳濡目染的關系?寧司辰越發覺得,舒輕月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麽簡單。
“你是什麽人?”寧司辰逼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