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3月,東德。
坐在顛簸大巴上的巴洛緊緊的裹著呢絨大衣,雖然德國三月份已經不下雪了,但是延綿不絕的陰雨天讓道路變得泥濘而又可怕,加上灰蒙蒙的天氣,似乎整個國家都變成了灰暗的色調,他不禁咒罵一聲,“這該死的國家,跟這鬼天氣一副操行。”
坐在他旁邊的同行男子皺了一下眉,將手指伸到嘴唇邊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閉嘴,這裡是東德,可不是你的比利時。小心稍稍說錯一句話,就被秘密警察逮到監獄裡去。那個地方是你絕對不想見到的地獄。”
東德的情報機構史塔西是臭名昭著的國家機器,全東德被一百萬的史塔西秘密警察控制著,當然,還有兩百多萬的告密者。公開化無處不在,他們的目的就是要知道別人生活的任何一個細枝末節。據後來公開的數據統計,平均每三個人中就有一個人被人監視。
或許是蝴蝶效應的關系,原本應該在1950年建立的史塔西卻提前了兩年出現在世人的眼中,用來對付反抗共產主義的抵抗人士。
巴洛乖乖的閉上嘴巴,他也不知道自己老板從哪裡找來這號人物,巴洛只知道他叫格林·威爾,其他的身份便一無所知,巴洛不喜歡這種不清楚底細的人物,他曾經想動用自己以前的關系網去查找,但是一無所獲。
連自己都找不出路數的家夥,不是頂級間諜也離這個不遠了,巴洛有點鬱悶,這樣的家夥不都待在蘇聯或者美國麽?怎麽跟比利時還扯上關系了。不過巴洛最終還是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因為知道的越多,就越容易受到死神的青睞。
大巴停了下來,又是一個士兵把守的關卡,自從進入東德邊境之後,這樣的關卡檢查就越來越尋常,東德與西德之間民眾的交流受到嚴格的限制,因為他們害怕資產階級的破壞分子滲透到共產主義的國土之中。
因為前面的關卡巴洛都能輕松應對,所以他也就沒把這個當回事。但接受過情報訓練的格林·威爾卻輕輕拍了一下巴洛的大腿,指著窗外穿著軍官大衣的男子說道,“小心,那個人是史塔西的秘密警察。”
所有人都得下車,然後排成一隊接受檢查,士兵手中牽著的德牧正發出低沉的咆哮聲,目露凶光的盯著所有旅客,看的巴洛毛骨悚然。
穿著長筒皮靴的史塔西秘密警察在一排人周圍來回踱步,巴洛注意到自己旁邊的那個小夥子腿在控制不住的抖動,但他沒說出口,因為他知道那位蓋世太保同樣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你,出來。”秘密警察凶神惡煞的對著小夥子說道,格林·威爾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可憐的小夥子被兩個健壯的士兵拎了出去。
“你做過什麽,趕緊交代!”一個士兵將槍口對準了這個小夥子,德牧還在適當時候配合的發出兩聲低吼配合自己的主人,真是應對了狗仗人勢那句話。
“我什麽都沒做,我可以向上帝發誓。”小夥子拚命地搖搖頭。
“如果你沒做那為什麽害怕?”秘密警察的手緩緩滑向腰間的馬卡洛夫槍套上,這個極具威懾力的動作讓原本就處於崩潰邊緣的小夥子心理防線瞬間垮塌。
史塔西不但有秘密逮捕一個人的權利,更有秘密處決疑似間諜人員的權利。
“求求你不要殺我,我只是偷偷將幾瓶酒帶進東德而已。”小夥子幾乎要跪在地上抱著那個秘密警察的大腿痛哭流涕了。
“你是說有酒?”秘密警察臉上閃過一絲貪婪的神情,他朝旁邊的士兵點點頭,士兵心領神會的鑽進車裡,很快就從他的行李裡面搜出一箱子的酒。
“很好,很好。”秘密警察猙獰的笑了笑,轉身命令身後士兵,“把他逮捕了,罪名是企圖將資產階級的腐朽享樂帶入我們的共產主義世界中。”
所有人都面如死灰的聽著那個倒霉小夥子的哭嚎,然後他就被士兵們帶上了汽車。正當所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氣的時候,秘密警察突然停在了巴洛的面前。
“你來東德目的是什麽?”秘密警察問道。
巴洛本想說看望親戚,但是格林·威爾搶先一步說道,“報告長官,我們是來旅行的。”
“旅行?”秘密警察皺了一下眉,他拍了拍格林·威爾的肩膀,冷聲說道,“現在這個天氣可不是來旅行的好季節,而且戰爭剛剛結束,也沒什麽好供你們欣賞的。”
“是的,但是我想看看這片土地還有多少沒被炮火摧毀的古典建築,畢竟德意志曾是一個充滿人文氣息的國家。”格林·威爾瞥了一眼他黑色的皮手套,面不改色的回復道。
“而現在這裡是人民的土地,不是那些資產階級跟封建主義享樂的樂園。”秘密警察雙手交叉在背後,企圖從格林·威爾的眼中挖掘出什麽信息。不過很遺憾,從格林的眼神裡他看不出任何的破綻。
一直在察言觀色的巴洛很自覺地掏出一包煙,遞到秘密警察面前,秘密警察會心一笑,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巴洛的賄賂,然後朝看守關卡的士兵揮手,“放行。”
格林·威爾和巴洛重新鑽入大巴中,巴洛有些生氣這個陌生人擅做主張的行動,他質問道,“為什麽要說我們來這個地方旅行?傻子也知道這時候不是旅行的好季節。”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想說我們來這裡見親屬,對不?”格林問道。
“那當然,所有在東西嘚走動的人都是因為家庭成員的關系。”顯然巴洛做足了功課。
“那我想問一下,你親戚住在哪裡,第幾條街,他的家庭成員有誰,跟你是什麽關系,假若你答不上來,會怎樣?就算你答上了,他說你不能走,要給柏林那邊確認一下,又會怎樣?”格林威爾的話將巴洛問的語塞,他的確沒有想過這些東西。
“東德秘密抵抗組織是死是活我可以不管,但是影響了阿爾貝的全盤計劃我可饒不了你。”格林平靜的說出這番話,然巴洛的心驟然縮緊。
饒不了你,到底是幾層意思?
不過巴洛此此行的確比他之前做過的貨都要凶險的多,給東德秘密抵抗組織提供軍火以及東德高層成員的情報,這些完全可以算是間諜行為了。
“黨的劍與盾?”格林·威爾不屑的笑了一聲,“座右銘倒是挺好的,不過再怎麽辯解,他們也不過是一群只會將人民看作是敵人跟叛徒的納粹畜生而已。”
同樣注視著大巴越走越遠的秘密警察叼著一根煙,問了一下旁邊的士兵,“消息已經發出去了嗎?”
士兵點點頭,“已經發出去了,總部給我們的消息是,沿途都會有秘密警察對這輛車還有那兩個人進行跟蹤。”
“很好。”他丟掉手中的半截香煙,用靴子踩了踩,將未燃燒完的煙草踩進泥濘的土地之中,“這次很可能是兩條大魚,倘若真的被抓了,在座的各位都有升職加薪的機會。”
“只是我不明白,他們怎麽看都不像是間諜啊。”有人插了一句話。
“看不出來就對了。”秘密警察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見過哪個間諜長得很像間諜的?”
只是當他們所有人都在歡呼慶幸的時候,卻沒看到不遠處的草叢裡空氣仿佛出現了一道波紋漣漪,一個勉強能看到輪廓的透明物體一閃而過,隨後又迅速重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