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布帕
等路曼聲和向左到半山腰的時候,找到病人的大夫越發多了起來。
類似“我找到了找到了——”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每響起一聲,大家心頭的壓力就越大。
一共只有八十個病人,要是全部都給瓜分完了,那剩下的人就只能慘遭淘汰。
“路……路姑娘。”
“不要慌。”事情不會這麽簡單,看下去,就能知道出題人背後到底有什麽意圖。
他們走過的道路已經被人給走過了,向左想不明白,路姑娘為何還要不斷往上走下去。
而且,比先前的人還要專心,什麽灌木叢草窩,全都不放過。
向左不知道她要做什麽,只是安安靜靜跟在她身後,托著東西,沒有催促,也沒有怨言。
“那裡有人。”路曼聲指尖一指,在一個小山坳裡,有個孩子正冒出頭來。
“真真真的,路姑娘!”向左欣喜異常,那裡為何會有一個孩子,怎麽之前的那些人都沒有發現?
這也是,這些人只顧著往山上跑,唯恐病人被他人分割完畢,那哪裡還有自己的份兒?而且這山下和半山腰雖然不算空曠,卻也茂密不到哪裡去。有沒有人,一眼掃過去,也就看得分明。那山坳地勢較為低窪,孩子個頭又小,躲在裡面,也怪不得大家沒看見了。
若其他的大夫知道了,準得為自己的舍近求遠而嘔死。
還有一部分人,則是這麽考慮的。都說站得高,看得遠。爬上山頂,山上山下。一眼望去,便能一目了然。發覺大夫所在,連忙趕過去,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無論大家是怎麽考慮的,找得了病人,治得了病,還要在規定時間內把病人弄下山。那才是本事。
路曼聲和向左趕到了那個山坳。那孩子在那裡躲得好好的,因為無聊才露出頭看看外面的動靜,沒想到待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就已經有兩個人站在他的面前。
“你……你們要幹什麽?”那小鬼戒備地退後了一步,剛想要跑,就被向左給抓住了。
向左蹲下身,對那虎頭虎腦的小孩子解釋道:“我我們不是壞壞人。你也知知道,我們是大大夫。是來救救你們的。”
“真不好玩,這麽快就被逮著了。”那小孩十分地沮喪,“我還想做最後一個被找到的人,現在看來。是沒希望了。”這可是一個躲貓貓的好機會,比和其他孩子玩的那些躲貓貓還要刺激,可是。這兩個討厭的家夥,不趕快上山。卻把他給挖了出來,討厭死了!
本來是聰明的決定,擺在這兩人面前,自己就像是一個呆瓜。不管是哪個孩子,遇上這種事,都不會開心的。
小孩一旦不開心,那讓他配合什麽事,就不容易了。
“小弟弟,你哪……哪裡不舒服?”
“我哪……哪裡都不舒服!”小家夥學著他的腔調,還附帶了一個鬼臉送給他。
向左愣了愣,隨即寬和地笑了。“不告告訴哥哥哪裡不不舒服,可是會難難受的,乖,讓哥哥看看好……好不好……”
“不要!我不要你給我看,一句話都說不完,笨死了!”小孩子抗拒得厲害,他的力氣還真不小,向左差點抓不住他。
路曼聲嗆地一聲,拿出一根銀針,在那小鬼眼前一亮。
“你你……你要幹什麽……”那小孩機靈的小眼睛盯著路曼聲手中銀光閃閃的長針,怕得厲害,小嘴卻還是在逞強。
“不聽話,便將你扎成啞巴。”路曼聲的聲音一如往昔般清冷,甚至說更冷。
“你不敢。”
路曼聲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湊近了一步,銀針對準了他的舌頭。
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小鬼掙脫不得,驚恐地看著路曼聲。
“……”向左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終是沒有開口。他相信路姑娘,她這麽做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為了讓這個小鬼乖乖聽話,一些手段還是必要的。
“聽話嗎?”路曼聲又問。
那小鬼眼淚汪汪的,在路曼聲冰冷的壓迫下,隻得點點頭。
“伸出手。”
“不要扎我!”小鬼叫道。
“把脈。”路曼聲瞥了他一眼,好像在說,這個小東西,也只有這點能耐。一根銀針,就把他嚇去了半條命。但這也很好理解,小孩子,沒有幾個不怕“打針”的。
那小孩瑟縮地伸出手,就怕路曼聲不守信用,用那根銀針對著他的小肉掌來一針。
小孩一伸出手,路曼聲便看向向左。
向左了然,伸出一隻手,為那小孩把脈。而路曼聲則按住那個孩子,讓他乖乖不要動。
“沒什麽大大毛病,就是肚子裡生生了蛔蟲。”
路曼聲也伸出手,在那小孩的肚子附近按了按,那小孩呼痛,不過路曼聲銀針在手,這小孩也只有忍著,不敢哭得太大聲。
笑話,在爹和娘面前,當然是越喊越大聲,那樣爹娘會哄他,還會給他準備好吃的。這個女人這麽可怕,他要是哇哇大哭,會不會一氣之下真拿針扎他?
把完脈,路曼聲衝向左點了點頭。
他判斷得沒有錯,這孩子肚子裡確實生了蛔蟲,情況不是特別嚴重,服點殺蟲藥把肚子裡的蛔蟲弄出來也就是了。
向左讓路曼聲在路上等一會兒,他記得他們一路上來,發現了山道旁的烏梅,烏梅斂肺,澀腸,生津,安蛔。對治療肚子裡的蛔蟲,效果不錯。
這些人身上的症狀,與他們想象的有些不一樣。至少他們遇到的這一個,他自己有下山的能力,即便這小孩任性發懶,向左也能夠輕松背起他。
這樣的安排,著實讓向左有些不解。
這八十個人,到底都是些什麽樣的人?向左順著來的山道,匆匆跑回原路。因行進得過快,向左腳下不穩,滑了一跤。路曼聲上前一步,注意著向左的方向,想看看他有沒有事。
那小孩子倒也機靈,瞅準機會,對著路曼聲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便掙扎著跑了開去——
“站住。”小孩不理會路曼聲的呼喊,沿著左側的山道,像山間的野兔,一會兒就消失在路曼聲的眼前。
向左也是一愣,驚詫地注視著這邊的動靜。想要上去追,被路曼聲給止住了。
“隨他去吧。”
“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病人,就這樣讓他跑掉,他們上哪裡去找第二個?
“山勢陡峻,追他恐生意外。”不管是對那孩子,還是對他們自己,一個不慎要是摔下山就危險了。那孩子既然不願意,也就算了。
向左心神一松,微微笑了,“還是路姑姑娘考慮周周到,我都沒沒想到。”
“啊!——”就在兩人打算另找其他人時,不遠處的山道傳來小孩子的驚呼。
兩人對視一眼,朝聲音的方向奔了過去。
那個小子,逃跑之時得意忘形,從山道上滾下來了。
他們兩人趕到之時,那小子捂著自己流血的腿,嗚嗚叫著。
向左跑過去,扶著那小孩坐好,慢慢拉著他的腿,輕輕動了動。身體其他地方都沒什麽事,主要傷在了腿上。
這個時間,路曼聲已經采了一些山中最常見的止血藥,敷在了那小孩的腿上。然後從裙裾中撕了一塊,沒撕動。向左見狀,阻止住了她,他的身上,正放著一方布帕。
那塊布帕,頗為淡雅,在布帕的一角,還繡著一株蘭花。向左看了那塊布帕一眼,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不舍,還是毫不猶豫地用這塊布帕為那孩子包扎。
後來路曼聲才知道,這方布帕是向左的小青梅留給他的。一年前,那小青梅搬到了其他地方,臨行前留給向左這方布帕。向左一直將之帶在身上,每次看到這方布帕,就想起那個像蘭花一樣流露著淡淡幽香的姑娘。
向左迅速地將小孩腿傷包好了,他的性子看起來挺溫吞,動作一點不慢。
這個小孩,現在是沒法逃了,向左無奈搖頭,這小家夥何必呢,弄成這樣疼的還是自己。
那小家夥委屈地鼓起腮幫子,眼淚汪汪直掉,就像是一隻可憐的小狗。向左揉了揉他的腦袋,笑容中帶著鼓勵和包容。
那小孩透過淚眼,望著那個被他嘲笑的結巴小子,一時說不出話來。
“路路姑娘,我們現在要怎怎麽做?”
“帶他一起吧。 ”路曼聲歎氣,向左采回來的那些烏梅,已經讓小子服下了。條件有限,配合著細辛,讓小家夥嚼了嚼。小家夥皺緊了眉頭,無奈路曼聲在那兒杵著,銀針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盡管她什麽都沒做,一個眼神都沒給,這個小家夥會自動代入,乖乖聽話。
兩人將自己采回來的藤條放在那山坳中藏好,然後背著那個小子,繼續上了山。向左曾讓路曼聲帶著孩子直接下山,那她便可以直接晉級了。路曼聲搖頭,她不可能這麽做,也沒有對向左說出同樣的話。
他們是同伴,從她默許他跟在身旁時起,他們便只有一個選擇。
一同上山,一同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