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5顏術

　出宮前，公孫承禦大人有命，讓路禦醫前去，有事相商。

　路曼聲去的時候，承禦大人正坐在矮桌後，在他的面前堆著一疊這個月尚醫局的大事記。

　另一旁，正燙著一壺熱茶。

　承禦大人舉起茶杯，又放下，對著門外道:“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承禦大人。”

　“坐吧。”

　路曼聲一路上都在想著承禦大人讓她來是要說什麽，走到他房前，反而不敢進去了。

　別的人不懂，以公孫承禦的資歷，應該是知道《東床寶鑒》的。他也知道，有些病，當今醫壇根本就沒有應對之策，除非魏東床的那本寶鑒上，記載了別的秘術。

　上一次忠肅侯府老侯爺的病，想必公孫承禦就心存疑問了。這一次主動接下田夢之的病，一定又會引起公孫承禦的懷疑。

　換句話說，他這次讓她來是試她口風的。

　“我聽聞路禦醫日前接下了一樁案子，患病之人，天生便帶天霰之症，皮膚呈五顏六色斑塊之狀，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

　“此病跟隨田夢之十幾年，別說無藥可治，更是無從入手。路禦醫出關後，別的案子都不接，唯獨點中了這田夢之，莫非已有十足的把握，治好這世間少有怪症?”

　“十足把握不敢說，但六分把握還是有的。”

　“哦?路禦醫哪來的信心?”

　“公孫承禦對旗下的禦醫來歷和擅長的醫術都非常了解嗎?”路曼聲忽然問道。

　寶鑒的事，她不會輕易說出去，不管是在誰的面前。當初為了這件事，太子殿下與西門莊主夫婦大打出手，差點結下生死之仇。蒙汪大小姐厚誼。將寶鑒贈予她，她絕不能再給他們夫婦帶來什麽麻煩。

　“如路禦醫先前所說，只有六分。禦醫們醫術不斷精進，只有從他們接下的病例中，判斷他們醫術又增進了幾分。當然，也有的禦醫治起病來遊刃有余，一開始便有所保留。然不管如何保留。一位禦醫。短時間內很難習得一門完全與自己屬性相反的秘術。”

　路曼聲理解公孫承禦的意思，一位大夫，再學古通今。也終歸有限。因為人的精力有限、思維有限、能力有限，有些領域是人根本就到達不到的。即便要達到，也需要很長的時間，讓能力提高、思維轉變。豈是幾個月就能做到的事?

　“公孫承禦錯了，這方面是我最擅長的。”路曼聲的話語中忽然充滿了神采和自信。那個樣子，不是被人逼到了窘境，反而是看到了新花綠葉，生機勃勃。

　“我最擅長的。除了所展現出來的醫術，就是顏術。”

　“哦?”

　“我從小便遭毀容之苦，研習醫術。也是為了能恢復容貌，早一點過正常人的生活。如今。我的臉已經恢復了，顏術也有所成，在出關後，第一個便醫治被天霰所苦的田夢之，有何不可?難道公孫承禦不認為，這乃人之常情?”

　路曼聲之所以答應鮑辛魚接下這樁案子，不只是因為鮑辛魚的那一番話，也是因為這田夢之，多年為天霰所苦。讓路曼聲想到了初到璐華城的日子，那一段日子尤為艱苦。在她落難的時候，得到了如畫的相助，她希望，同樣的情況，她也能幫別人一次。

　最重要的是，她還沒有忘記汪大小姐臨走前留下的話。

　收下這本寶鑒，用你的醫術多救一些人。

　她如今要兌現自己的承諾，用這本寶鑒的醫術去救田夢之。

　這樣也好，她就不需要再隱藏自己醫術的秘密，因為公孫承禦今日的詢問，將會給所有的問題都做出答案。以後再有人問起來，便用同樣的話來回答他們。

　或許有一天，她可以名正言順地告訴世人，她學會了《東床寶鑒》，是魏東床的徒弟。她從他那裡學到了醫術，總不希望連自己的師父都不敢認。

　但這事必須事先詢問過汪大小姐，她不能擅自決定。路曼聲忽然發覺自己挺笨，當初竟然沒有問她這件事，這也難怪，那個時候她根本沒有想到這麽遠。

　不過她想，汪大小姐不可能會答應。

　武林中的人，都爭相搶奪《東床寶鑒》，更多的興趣不是在醫術，而是在那滅絕天下的武功。她一說自己是魏東床的徒弟，那恐怕也不知道多少人會找上門來。

　但那大小姐的性子，誰都摸不清楚。說不定她偏生就答應，她是一個血性巾幗，還沒有她不敢認的事。至於路曼聲，汪大小姐肯定也知道，路曼聲決不願偷偷摸摸做一件事，更不會因為懼了未知的煩擾，就將這寶鑒醫術說成自己所創。

　路曼聲這邊在思量著，公孫承禦卻是看著路曼聲，滿意地點了點頭。

　路曼聲的說法讓公孫承禦很吃驚，卻也有些欣慰。

　“路禦醫，你有這等解人苦痛的情懷，我很欣慰。”他並不知道路禦醫還有這樣的遭遇，但路曼聲能說出這樣一番話，就很讓公孫承禦意外了。

　他並沒有看錯人，這女禦醫外表冰冷，實則一善良之人。

　“承禦大人，我是尚醫局的禦醫，救人乃是我的職責。 ”路曼聲一個眼神打過來，神色一正，身體也站直了兩分。

　公孫承禦笑了，救人乃是職責，就是說不是因為她心軟了?

　路禦醫這是不好意思了?奇怪的人，要是其他人，聽到這樣的話只會高興，反而這路禦醫，本來很冷淡的人，會因為這樣的話鬧別扭。

　“承禦大人若無事，我就先出去了。”

　“路禦醫，我期待你的表現。”不只是他，恐怕整個璐華城，都在關注著此事。

　路曼聲回到秋菊苑時，鮑辛魚和錦濤兩個人，已經將東西收拾好了。路曼聲吩咐要帶上的東西，也都收到了藥箱裡。

　這個案子，事關重大，鮑辛魚不放心，決定和路曼聲一同前去。除了擔心診治過程中不會那麽順利，也是希望路禦醫成功後第一時間將消息散播出去，由他來安排外面的事。

　只希望這之中，不要出什麽差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