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珠這麽一鬧,村裡上下全都知道了。
張村長賠禮道歉留了欠條,精神萎靡。在村裡很是抬不起頭來。
紛紛在私底下說雲珠厲害,別看是個不聲不響女人,這還真有幾分手腕。換做別家,村長這樣欺負人,怕只有認栽的理。就算有那個膽量去報官,人家官衙還不一定要受理。
雲珠盡自己的能耐為家裡挽回了一點損失,讓張村長低了頭。不過雲珠明白饒是如此,平安受了這麽多的苦卻是怎麽也討不回來的。到底這腳以後會不會有後遺症也不清楚。畢竟醫療有限。
日子一複一日,平安不顧疼痛,主動的進行康復練習。雲珠買來的那些種子,和婆婆倆已經都種下去了,就等著發芽。
只是她還想挖個水塘,等到雨季的時候能蓄些水。到時候鴨子們也有嬉耍的地方,總不能都往清河裡趕。那麽清亮的水,這些鴨子一下去,久了,水就變臭了。
忙完這陣以後。馮老娘和雲珠商量:“昨天猛兒他娘又找我問話,商量他們倆的親事。我答應了,說明天上他們家談論去。你之前答應過我的,要和我一道去啊?”
雲珠笑道:“我既然答應了肯定就不會食言。我一定去。”
馮老娘笑眯眯的說道:“成,你主意多,到時候幫著參謀參謀。對了,就穿年下新做的那套淡紅色的衣裳吧,顯得人精神。”
雲珠答應著。婆婆是怕她不打扮,不重視這件事,給馮家丟了臉面。
回頭雲珠和平安提了此事。
平安道:“他們倆定親這麽久了,是該成親了。不過你當嫂嫂的也不好參和。聽聽就行。”
雲珠道:“我知道呢。你在家可要好好的,萬事不能逞強,知道嗎?梅子在家給你煮飯,放心吧,我吃了晌午就回來。”
平安像個三歲小孩般乖乖點頭。
第二天,用過了早飯。雲珠便依婆婆所說,換了那身淡紅色的衣裳。找裁縫做的衣裳。拿回來後香梅說太素了。幫她在衣袖和衣擺處拿黃色和嫩綠色的絲線,繡了折枝花。同色的襴裙則用淡紫色的布滾了邊。
她換好了衣裳,挽了發髻。插戴了簪子,還塗抹了淡淡的脂粉。
平安在後面看呆了,久久的才說道:“你收拾得這麽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去相親呢。”
雲珠回眸一笑:“我這不是為了給你們家長面子嘛。別說。還是娘特意吩咐過的。”
雲珠拾掇好後,馮老娘在院子裡叫她。雲珠上前抱了抱平安。和他再見。
雲珠和馮老娘一道去了住在河對面的劉家。
這還是雲珠第二次上劉家。第一次是正月裡劉家請吃年酒,一家子大小全來了,其實那時就該提香梅的親事,不過那天劉家的客人也多。不好商量。
後來馮家忙,再加上平安的事出來以後,也沒心情。
劉王氏早換了身新做的衣裳在堂屋裡等著了。劉石匠則在屋裡來回的踱步子。
劉王氏則低頭擺弄著手上的一串楠木念珠,微微的凝著眉。一副沉思的樣子。
夫妻倆都沒有說話,直到聽見巧玉在院子裡高聲嚷嚷:“馮大娘和宋姐姐來了。”
劉石匠這才走了出去,劉王氏也坐不住了。劉石匠到了簷下,樂呵道:“親家母來了。平安媳婦也來了!”
馮老娘滿臉的笑容答應著:“誒,親家公。家裡有事耽擱了下,來得有些晚了。”
雲珠也跟著稱呼“伯伯”。
大家進了屋,劉王氏也迎了上來,熱情的挽了馮老娘的胳膊,兩親家母互問了好。雲珠又問候過了,這才分了主客坐下。
巧玉提了個茶壺進來,巧香捧了個茶盤,裡面有兩個碟子,裝著茶點。
巧玉幫著上了茶。馮老娘一個勁的誇讚:“小玉兒都長成大玉兒了,乖巧聽話有來事,將來還不曉得哪家有福氣娶了她去。”
劉王氏跟著打了哈哈,女兒的親事她已經操碎了心。原本兒子的這樁婚事她也是不滿意的,不過馮家突然就抬頭起來了,她心思也活泛起來,想到馮家的日子越過越好,那他們劉家也會跟著收益,這門親事那就算結對了,所以她也顯得格外的熱情。
“哎,怕是姻緣還沒到,還找挑到一家如意的。馮大姐要是知道什麽合適的人家可記得和我說說啊。”
馮老娘笑道:“我哪裡知道什麽好人家,只怕你們家瞧不上。”
兩家相互謙虛了回。巧玉在旁邊暗暗的拉了下母親的衣裳說道:“不是定哥哥的事麽,怎麽又扯到我身上來?”
劉王氏道:“反正你早晚都要嫁人的,也避不開。”說得屋裡人都哄堂大笑。
巧玉紅著臉,拉了小妹妹出去了。
這邊劉石匠關心起了平安的腳傷:“平安那腳真廢呢?”
雲珠回答說:“袁大夫說還是有希望康復的,就看後面恢復得如何。”
劉王氏道:“我聽仝家媳婦說平安的腳骨頭都碎了,還能走路?”
馮老娘歎息道:“可不是,這孩子注定多災多難的,好不容易日子好過一些,就出了這等事。走路有沒有問題還不曉得……”說著又把張村長給罵了一通:“那個挨千刀的張矮子,我也不知我們馮家哪裡得罪他了,還有黑狗蛋,一個挺憨厚的小子,心眼也黑。”
劉石匠大惑不解:“按理說你們家也沒什麽仇啊,那張矮子就那麽嫉恨你家,想要廢掉平安呀?”
馮老娘也想不明白。不過雲珠卻已經想明白了,她道:“肯定是上回找他讓幫聯系伏家的事有關。他本來答應我們出面的,哪知平安自己就搞定了。他可能覺得沒有面子。”
劉石匠也有些憤懣:“沒面子就要平安的命啊?”
馮老娘道:“只怕還沒那麽簡單,問他也問不出什麽來。估計他也不好意思說。如今媳婦逼著他按了手印,現在我們家就是他們家的債主。其實就算張敬愛痛快的拿出錢來。平安這些日子受了罪怎麽也償還不了了。他不就是欺負我們家沒人,軟弱嘛。我們買了那山,估計是眼紅了。”
劉王氏也附和:“這張家真不是東西。”
劉石匠慍怒道:“他娘的!這姓張的不是東西!親家母,你要是點個頭,我找人將那個混帳給修理一頓。”
馮老娘膽小怕事,又想給平安積德,忙搖頭說:“還是算了吧。只要張家把欠的銀子還上就算過去了。”
“成。親家母,那張家要是賴帳,你和我說。我手下有人專門對付老賴。我要讓姓張的知道,別那麽囂張。”
劉王氏忙去拉她男人,道:“哎,你也消消火。”
又談論了一陣。大家才丟過了張家的事。劉猛回來了。
他穿了身半新的豆灰色夾衫,上來給馮老娘行了禮。又見過了雲珠。
劉猛屁股才挨著板凳,連茶還沒顧上喝一口,就大罵:“這黑狗蛋怎麽這麽壞,做了缺德事就跑啦?我去仝家三趟了。硬是沒見著人。找人打聽也沒下落。你們說這黑狗蛋會去哪裡?”
“這哪知道啊,仝家不也滿地的找。”
劉猛氣得咬牙:“這臭小子,要是看見了他。我定好好的捶他一頓才解氣。”
“我們才說這事,好不容易才止住。你又來。”劉王氏還是希望兒子不要惹事。畢竟和仝家以前還是有來往的。
劉猛道:“我這不是替平安打抱不平嘛。別家現在是一家人了,就是沒結親我也咽不下這口氣。”
“好了,別說了。今天我們兩家坐在一起是為了商量猛兒和梅子的親事來著。”
馮老娘道:“也是。就是不知親家、親家母有什麽打算?”
劉石匠道:“我找人算過了,說六月初二是個好日子,打算定在這一天,親家母覺得如何?”
馮老娘有些犯難,家裡出了這些事,又有外債,六月只怕不行,為難道:“平安的腳還沒好呢,要不再等等。”
劉王氏覺得好笑:“他們倆成親,和平安的腳傷也沒多大的關系。”
馮老娘有些詞窮,看了眼兒媳。
雲珠微笑著,不慌不慢的說道:“伯娘,平安現在身子不利索,娘也沒什麽心情張羅。再說娘年紀大了,也勞累不得。還得等平安的腳好。再有小姑的嫁妝也還沒備全,這不家裡才添了地,還欠著伏家的銀子嘛,只怕還得再等等。”
劉王氏癟嘴說道:“當初我們家和你們家結親也沒嫌你們家窮啊,也知道你們拿不出多少的嫁妝來,這時候說這些好聽啊?”
馮老娘覺得親家母的話有些陰陽怪氣的,臉上有些不自在,才要開口,就聽得雲珠又含笑道:“伯娘,我婆婆就這麽一個女兒,自然寶貝著,要嫁自然就風風光光的出嫁。我們家也不是說要拖多久,等到下半年冬天,一定能成。”
得了,這就往後延後半年了。劉王氏心中不大樂意,她看了眼丈夫,希望丈夫能說點什麽。
劉石匠還沒來得及表態,劉猛就起身說:“我等得起,冬天就冬天。那時候窯上也更穩定了。”
劉石匠見兒子已經開口了,便點頭道:“成,那再往後延延。”
馮老娘見劉家允肯了,點頭道:“到底是親家通達。”
劉王氏這裡開口了:“你們馮家如今腰杆粗了,那我把嫁妝的事也提一提。這鍋碗瓢盆不用說,都要新買的。家具也要現打的,至少也得樟木的箱子、櫃子。還得要一包錢壓箱底。”
馮老娘說這不是讓人為難麽。
雲珠暗道,小姑這個未來的婆婆不好對付啊,聽她提意見便道:“成啊,這些也不算特別的為難。不過嫁妝漲了,這彩禮也該相應該多給點兒。”
劉王氏沒了話。劉石匠想,這該給的就給啊,要是傳出去他們劉家連出個彩禮都不痛快,那麽怕是要被人家給笑死,便答應道:“彩禮的事好說,你們隻管開口,只要數目不是太離譜的,都成。”
劉王氏見劉石匠這話一出,她想要使眼色都來不及了。
馮老娘看了眼雲珠,希望雲珠能幫她說個數目。雲珠這時候卻低了頭正喝茶。她心裡明白得很,說到底,她只是當大嫂的,這要決定多少彩禮,她也插不上話。理應該婆婆完全做主。
馮老娘見兒媳不管,思量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們鄉下人娶親也沒那麽多的彎彎繞繞。我看取個吉利,就十二兩吧。”
劉王氏心道,還不算太離譜。
劉石匠覺得這數也還成,便道:“好,十二兩!”
雲珠含笑著插了句嘴:“那麽四季衣裳、首飾什麽的另算。”
“這……”劉王氏傻了眼,這個女人果然精明呀,原來在這裡等著他們。
劉猛見父母不痛快了忙替他們做了主:“這些不正該麽。”
“哈哈,猛兒說得對。”
雲珠心道,梅子啊,我又為你爭取了些,回頭可要感謝我啊。馮老娘掃了眼雲珠,臉上端著笑,心裡很滿意,想著帶她來還真是做對了。
兩家的親事就暫時這麽定了下來,雲珠又幫馮家爭取到了他們選日子的權利。這劉石匠不願意了。
“沒這個規矩啊,不都是男方定日子麽?”
雲珠笑道:“說是這麽說, 可兩家的事,不得兩家商量著來啊。我們選了日子,不還得和你們家商量,你們要不願意我們也沒辦法啊。”
劉石匠蔫了。
午飯的時候,桌上的菜倒豐盛。劉家還特意殺了一隻雞,又宰了隻肥鵝。雲珠覺得那鵝肉過於肥膩了,壓根連筷子也沒伸過。就吃著眼前的一盤素炒菜心。
劉王氏見了,心道,得了,人家現在是嫌棄他們家了。
馮老娘早就被雲珠的廚藝把胃給養刁了,這一般的飯菜她覺得不好入口,隻象征性的吃了點就擱了筷子。
飯後又隨意聊了一陣,婆媳倆就告辭了。
劉猛去送她們。
這裡劉王氏早就按捺不住了:“也還沒富裕了,倒挑三揀四的。”
劉石匠往別處吸他的旱煙去了,不和婆娘分辨。